现在,他们全翻身落地,这里已是叉道口,到了该分手的时候了。
樊盛的气色已较以前丰润明朗得多,他含着一抹依恋的,带着微微愁挹的笑容,抢上一步,分握着龙尊吾与朋三省的手,低沉曲道:“今日一别,不知要等到何时方可重逢?大哥飘萍江湖,终年游踪不定,龙兄又待远赴晋境。时光易逝,韶华不在,却是好生令为弟的难舍碍…”龙尊吾用两手反握着樊盛,恳切的道:“樊兄不要忧戚,人活着,就免不了生离之苦,唯其有离,也才有聚,我们都还年青,将来时日正长,把晤之期,不愁遥遥……”朋三省也呵呵笑道:“妈的,小樊平时豪气干云,磊落粗昂,怎的今天却成了娘们了?
你还怕我们不来哪?小子,你留心了,下次来我们就不走啦,非吃得你叫苦连天不可!”
樊盛强颜笑道:“大哥,就怕你们不来,来了,想要走为弟的也不答应……”一傍,倘师爷捻着几根稀落的黄胡笑道:“下次再见,说不定不是在大明城而是在蓝湖海呢,当家的不要忘了,龙少兄大喜之日,就在眼前啦……”樊盛看了看龙尊吾身后羞得垂下头去的一对美娘子,不由也替龙尊吾欣慰的道:“龙兄,你好福气,在你大喜之日,无论如何都得通知于我,任涉千山万水,我定赶到相贺,龙兄,你记着了……”尚师爷急道:“可别忘了老夫,这一杯喜酒,老夫也是叨扰定了的碍…”尚师爷身后跟随着的尚文秀亦期盼的道:“龙大叔,晚辈也得跟着爹爹一道来……”一瞪眼,尚师爷斥道:“黄口小子,叔伯讲话,岂有你这畜生插嘴之处?”
朋三省与樊盛全哈哈笑了,龙尊吾忙道:“欢迎之至,到时候在下会托专人前来邀请各位劳驾观礼,而只要抽出闲暇,在下亦一定会尽量到樊兄处多做打扰的……”圈环刀朱大业从傍边凑了上来,这位粗鲁坦率的汉子苦着脸道:“龙大哥,你可别忘了大明城,别忘了樊家帮呀,你是我们大伙儿的恩人,我们一辈子也忘不了你。”
龙尊吾握住他的手,诚恳的道:“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朱兄,别再提那些使我脸红的字眼,我们原是手足兄弟,是么?手足之间,本应齐心合力,同舟共济,又怎能谈上恩德两字呢?”
一位穿着锦绣福寿团字图长袍的肥胖老人呵呵笑了来,他摸着油厚的下领道:“对,还是龙少兄说得对,朱头儿这么一说,就成了见外啦!”
朋三省朝那肥胖老人道:“马员外,劳你大驾前来相送,却是真个不好意思哪……”嗯,这位老人即是大明城中的首富马员外,他只手乱摇,连声道:“这算什么,这算什么,老夫是应该的,应该的……”于是,龙尊吾向外站出几步,双手抱拳,长揖到地,清朗的道:“我龙尊吾无才无德,一个武夫,却承蒙各位兄台贾绅相送十里,衷心之内实觉惶然,震天高谊,永铭不忘,日后山远水长,后会有期,倘请各位兄台多加珍重!”
说罢,他又向樊盛及樊家帮的焦桐、朱大业、潘苇、苟望波、孙成等人再次抱拳,低沉的道:“别了,各位。”
朋三省也一拍樊盛肩头,笑道:“兄弟,咱们再见。”
于是,他们各目踏镫上马,欢迎的浩大行列也在樊盛的长揖行礼下全部躬身致敬,龙尊吾一挥手,六人六骑已朝着大道扬尘而去。
时光是没有变异的、没有形质的,但它却似在停顿中又如流水一般往前消去,而人们,也就随着时光的消逝而有所迁变,幼小的成长着,壮实的又趋向老大。相同的,在前一段平静的事物曾往后一段时间涌现波澜,因此,有些人便在光阴的流里得到了些什么,有些,却又完全失去了,在人生的路途上,所经历的遭遇是一场一场虚的景像,当穿越过去的时候,便在你异日的回忆里刻注了标记,当你停顿在某一场幻景中,你就只有让别人来回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