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荡魔志 柳残阳 5327 字 2个月前

东治府大是够大了,宽也够宽了,但在这等冰天雪地的节骨眼,景色却是一片冷清,街上行人寥寥可数,商家住户也门窗紧闭,偶而有人乘着车轿或牵着牲口走过,也是那么急匆匆的像怕冻僵了一样快赶着,整个的城镇都是寂寂静静的,没有什么热闹好瞧。

沿着人家住屋的廊底下悠闲的踱着步,龙尊吾慢条斯理的观赏着冰雪中的街市,徐美媚紧紧依偎着他一张俏脸儿冻玉般白里透着红,就似一颗欲熟的苹果一般,她冷得直向手上呵气,蹩蹩着柳眉儿,埋怨的道:“老天,这么大的一个城镇,我看,大概只有我们两个才有这份兴致在这大冷天里出来逛街赏雪,效那雅人高士吧!”

炳哈一笑,龙尊吾道:“为什么我们必须要学别人的样子不可?照我们自己的意思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是更会觉得生活丰硕得多么?”

包靠紧了龙尊吾一点,徐美媚小巧的鼻子皱了皱道:“去你的,照自己的意思应该做有利于自己的事才对,若照自己的意思出来找罪受,可就大大的犯不上了………”他们走向另一条较空的小街上,脚步踏在软软荡荡的积雪中,特别有股子绵生生的感觉,龙尊吾轻细的道:“这才叫享受,美媚,和自己心爱的人,静静的在一座表面上看来寂寞的城街上散步,安宁的体会着这短暂的温馨,陶醉于那阵阵淡渺的来自情人身上的芬芳里,美媚,这情调,还不够醉人么?”

吃吃笑了,徐美媚几乎将身子全倚在龙尊吾的肩头上,她半闭着眼,有些酌酌然的呢喃:“尊吾…………你不只有一把利刀………还生得一张油嘴………”用面颊摩挲着徐美媚的发丝,龙尊吾平静的笑道:“不错,只是我这张油嘴,却也要看在谁面前油碍”鼻腔里娇慵的咿唔了一声,徐美媚腻腻的道:“说真的,尊吾………我们回银城成亲,好不?”

眼睛望着灰沉沉的天空,龙尊吾静默了一阵,低低的道:“我怕不太好………。怎么能叫女方主办婚姻大礼?”

侧脸悄悄瞥了瞥龙尊吾的神色,徐美媚又将身子倚偎过去,她娇憨的扭扭腰肢,不依的道:“这有什么不好?尊吾,你、我、唐姐姐,我们还分什么彼此?还管什么女方男方?我们任何人所有的,也全是三个人共同所有的,难道说,我的父亲不是你的爹爹?我的母亲你就不叫娘吗?”

无声的笑了,龙尊吾道:“你不要不讲理,美媚,我们三人之间当然不分彼此,但是婚姻大事却必须由男方主办,我们回九成宫,我的两位恩师会代我们妥善安排的………”长长的嗯唔着,徐美媚拗着道:“不要嘛,接你的恩师来银城不更好吗?如果到大成宫成亲,银城的人就有很多不能来参加了………”伸过手臂去轻轻揽住她的纤腰,龙尊吾低徐的道:“让我们再考虑一下,现在总还有一些日子的,是不?你唐姐姐的意见也很重要,这件事,我们得三人在一起的时候商量,那才显得公允………”不怎么用力的拧了龙尊吾一下,徐美媚噘着小嘴道:“哼,你呀,一脑子就记得唐姐姐,最没有良心了………”有趣的笑了起来,龙尊吾悄悄的道:“别打翻醋罐了,记住,喝凉水也要人引路,呵………唐姐姐正是为你引路的人呢……”轻轻一跺脚,徐美媚双颊飞红的叱声道:“不来了,不来了,你老是取笑人家………”暗里,龙尊吾加了劲搂紧徐美媚,在他来说,这是一种爱意的表达及无声的求饶,当然,徐美媚是明白的,她忽然狡诘的笑了,用食指点了点龙尊吾的额角,装成恨恨的道:“你呀,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偷了人家的心又伤人家的心,下辈子如果我还认识你,说什么我也不嫁给你了……”龙尊吾着眼笑,心里却是甜滋滋的,他接触着身边这柔软而富有弹力的,有些动情的道:“美媚,下辈子我还要找你,便是你不答应,我也会逼着你嫁我,你跑不掉,永远都将束缚在我用爱结连成的圈子里………”转过头来深深凝视着龙尊吾,这一刹,徐美媚的双眸中有着湿润的泪半她微微抖颤着道:“真……的?”

用力点头,龙尊吾肯定的道:“真的!”

呻吟了一盘,徐美媚激动的把脸儿俯在龙尊吾的肩上,假如这不是在街边,她早就紧紧的抱住他了,在沉重的呼吸中,她喃喃的低叫:“尊吾………哦………尊吾………”好了,两人又密切的靠在一起,那么紧,那么牢,像缠着树,生生死死,只怕也难以分开了………缓缓地,甜蜜的,现在,他们已来到了这条小街的衔尾,再过去就是一条半个的河床了,小街尾上,有一家简陋的客栈,客栈傍边,是一栋二层高的酒楼,客栈与酒楼中间有一条污黯的狭巷相隔着,酒楼的窗口边,正有一方褪色的青布酒招挑了出来,酒招抖索着,在寒冷的空气里。

龙尊吾看了酒楼垂着厚重绵帘的小门一眼,润润唇道:“美媚,我们上去喝一杯驱驱寒如何?”

温柔的一笑,徐美媚悄声道:“随你………”“那好。”龙尊吾扶着徐美媚往酒楼前走去,边道:“我们上去吧。”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突然被另一阵粗暴戾厉的大嗓门打断了,那大嗓门传自一边的客栈之内,正在昏素齐来的吼着:“我操你的二妹子,白吃白住赖到老子头上来了?你他妈也不去打听打听,在东治府的三街六市里我“疤眼”何昌也是好惹的么?他妈老子收山洗手,不再去吃人已是慈悲无量了,你他奶奶竟吃到老子我的头上来?妈的,赵二赖、大胡子,你两个给我把这寿头拖出去!”

苞着这阵大嗓门之后,一个颤抖而微弱的语声响起道:“掌柜的………你行行好………我已病了半个多月………加今就只剩下一口气………天寒地冻………你扫我出去………不是等于……要我的命?咳咳咳………”大嗓门怪叫一声,吼道:,“我操的,你这算是那一门子花招?老子行好?老子大半辈下去就只得开了这家客店,若是人人都似你这般白吃白住加上白喝,老子还要过么?老子这里不是赈灾站,你少他妈来一套,老子须要五谷杂粮才能活得,不能只吞西北风吃东南雨,到末了还赔上你这王八蛋的棺材钱,你两个,赵二赖、大胡子,都是他妈那个死人么?还不快快给老子拖出去!”

一声狠嗅似的长号挟在躯的拖拉声里,那人似在挣扎着,一阵阵的剧烈呛咳隐隐带着呼拉的痰音;断断续续的,声嘶力竭的,那人仍在痛苦的哀告:“大掌………柜………你发发善心碍……我………我也是道………道上闯的……路………里横的………只是………时运不济………为………仇家所………逼………才落得………得今日………这般凄………大掌………柜……你老人家………发财………添寿………多子多孙………求求你………让我………再住几………天………就是死………也得………让我………死得………安宁………碍……咳咳咳………”,忽然又传来另一盘尖锐的叫,一个声音呼道:“不好,这小子吐血了,妈的,看样子他怕熬不过今天………”那大嗓门怒吼着,一只脚跺得“咚”“咚”震天价响:“拖出去,拖出去,不能让他死在老子店里,他妈这霉头不得,弄个不好还要去打人命官,快呀,你们两个猪头三,活死人!”

哀求的声音低沉下去了,却仍在衰弱而悲惨的断续祈告,间或挟杂着一声“咭”“咭”的倾吐声,在拖扯他的两个人显然狠毒得紧,就像在拖一头死褚般重重的横竖不分的朝外硬拉,“乒乒碰碰”响成一片!

龙尊吾与徐美媚全伫足停留在这家破落的小客栈外面聆听着,几个人讲的话也都一字不漏的钻进了他们的耳朵;这时,徐美媚的面容已经气得变了颜色,她杏眸圆睁,双手叉腰,侧首向龙尊吾忿然叫道:“尊吾,你听听,世上竟有这种狼心狗肺的冷血之人,他……”忽然,徐美媚将尚未出口的话噎了回去,惊异而迷茫的看着龙韩吾;而龙尊吾的脸庞却是铁青的、冷酷的,他的两眼像闪着血光般盯视着那家小客栈的灰剥木门,唇角也在不可抑止的抽搐着,额际渗出汗珠,而汗珠,却隐映着那一片无可言喻的萧煞狼厉之气!

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栗,徐美媚畏惧的轻叫:“尊吾………你怎么了?尊吾………”一面叫,她一边用手摇幌着龙尊吾的肩头,于是,龙尊吾栗然一震,看着她,猛一摔头,大步往那客栈前行去。

“尊吾………”徐美媚不安的紧紧跟上,低低的呼叫着。

连头也不回,龙尊吾来到那家客栈的门边,飞起一脚踢了上去,在“哗啦啦”的木板四碎中,他已一尊魔神般威凛凛的站立在门内了。

这真是一家破落而简陋的客栈,门里是一间陈旧晦黯的半大厅房,中间还摆了些桌椅杂物,看情形,也是当做膳堂了,一条窄廊直通下去,窄廊两边便是客房了,大约合起来也只有六七间的样子,一切全是残破的,古旧的,灰涩的,人站进来,连眼里也是昏沉寂黯了。

现在,厅房里的桌椅乱成一片,横七竖八的歪倒翻倾,地下,四处全是一滩滩腥臭而赤红刺目的血迹一个衣衫褴缕单薄,瘦骨怜洵的汉子正一头狗似的扒俯着,他仍在咳吐着鲜血,身体也因这不住的呛咳而索索抖动,但是,他的两只手却鸟爪一样死命抓着一张桌腿不放。

这汉子面孔朝下,看不真切,但是,他的头发却是褐黄色的!

于是……

龙尊吾突然仰天狂笑起来,他的笑声高亢昂烈,几能碎石洞石!

东治府大是够大了,宽也够宽了,但在这等冰天雪地的节骨眼,景色却是一片冷清,街上行人寥寥可数,商家住户也门窗紧闭,偶而有人乘着车轿或牵着牲口走过,也是那么急匆匆的像怕冻僵了一样快赶着,整个的城镇都是寂寂静静的,没有什么热闹好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