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楚戈道:“罢了,这些话不用再提;你们可知道是何方神圣,掳劫了赵老板的少爷?孙道朋找我说这件事的时候也未指明……”赵可诗全身肥肉哆嗦着站了起来,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封信,凑前几步,恭恭敬敬,奉在敖楚戈面前。
信封是那种粗糙的灰麻纸裁就,土红的框框里写着几个东倒西歪的字体:“赵钱锁儿启”;信封左下角未落款,看这信封与上面的几个字,便可以想像到那写信的人是个什等样的粗胚子!
“呼”,吹开了信封封口,敖楚戈以两指拈出信笺来,这张信笺也是时下最便宜的一种,大多是下九流阶层者用的;敖楚戈飞快一‘扫,即已看完信笺上的留字,那是和信封上一个模子铸出来的“墨宝”:“字渝赵钱锁儿可诗:汝子赵根泉已于日前经吾等请至敝处,现一日三餐,鱼肉俱全,身着续罗,夜卧高铺,一切皆无须为虑;唯见字后即备现银三万两‘庄票不收’,于函到第十五日酉时来‘瓦窑山’下之土地庙点交领人,不准逾期,不准报官,否则撕票毁尸,勿谓吾等言之不预也!”
信末也没有落款,只粗粗画着一朵似云似雾的玩意,叫人真个莫明其土地堂!
这时,赵可诗又双手捧起一条下坠“福”字浮雕白玉牌的金项链,声音沙哑地道:“敖英雄,信里还附来了这条系着白玉牌的链,这条链子,是我儿根泉在三岁的时候,他娘特地定制来挂在他脖子上作为镇邪避祟用的,链子在信里。证实根泉被掳之事是不假的了……”贾掌柜跟着又补充道:“这条吊着玉牌的金链子,我们少东从小到大,挂在脖子上,从来也未曾取下过,可说是贴肉的东西,现在……”点点头,敖楚戈打断了对方的话:“距信到之日,今天是第几天了?”赵可诗像是天天都在算着日子,毫不犹豫地说道:“第十二天了,敖英雄,业已是第十二天了……”敖楚戈平静地道:“那‘瓦窑山’在哪里?从这儿去要多久的功夫才能到达?”贾掌柜接口道:“很近,敖英雄,‘瓦窑山’距此地只有五十里不到的路程,从本城北门出去,有条官道经过那座山下,那山下也只有一座残破了的小土地庙,十分易找……”沉吟着,敖楚戈皱眉道:“这类的事,最伤脑筋的就是不知道下手的主儿属于什么码头堂口的,总殷的组合最好办,伯就怕打流驻军的一类;因为无论何帮何派,哪山哪寨,总有个可寻的地方,若是走马式临时聚伙的黑道人干的,根本就没个处所,又到哪里去找他们谈斤两?”一扬手上的信,他又摇头道:“何况这些人连个名姓也没有留下,连他们是些什么字号的人物都不知道,又如何去找上门去‘攀道”究底’?”贾掌柜急忙道:“敖英雄,那信尾不是画着一样事物么?”目光瞄了瞄。敖楚戈道:“不知道画的啥玩意,在我的记忆里,并不记得这样的标志,代表什么组合或个人,我甚至不知画的是什么东西?”
贾掌柜忧心冲冲地道:“好像……呃,是一朵云彩?”敖楚戈眯着眼端详:“有点相似,不过,说画的是二团雾气也差不多……”贾掌柜争着说:“敖英雄,我已前前后后,仔仔细细,辩认过十好几遍了,那东西不错是有点像团雾气,但我敢打睹,更近似一朵云彩!”
敖楚戈笑道:“好吧,就算画的是一朵云彩,据我所知,江湖上的各门各派,各帮各会里,并没有以一朵云彩来做为标记的组合或个人!”
赵可诗立时声音都发了抖:“如此说来……敖英雄,我那四代单传的唯一子嗣……是没有指望的了?”.贾掌柜马上代为订正:“舍东主的意思是说,敖英雄若在事前找不着绑匪的地场预做谈判,恐怕赎金的减少就没有指望了……”又在不停抹汗,赵可诗慌乱地道:“是,是,我正是这个意思,赎金太多,实难负担,可是儿子又是至亲骨血,四代单传……我……我该怎么办才好?”敖楚戈低沉地道:“不必太过沮丧,你们请我来此,一则是确保令君的生命安全,二则亦是为了能够将赎金尽量压低,我既来了,总要竭力设法达到你们的心愿,这在你们来说,因是切身的重大问题,在我而言,也颜面攸关,对个人的声誉是项考验,所以你们放心,我定然会专一往赴的……”赵可诗揣揣地道:“多谢敖英雄不避危难而来重怜相帮。
不知道敖英雄是否尚有其他的法子?”
敖楚戈道:“现在找不着对方的来处,不晓得人家的出身,连他们任何有关的什么都还不知道,在这种情形下,根本就没个主儿,想要谈斤两也没有对象,如果我分出时间去查访,可能会有个结果,但人家所订的期限又迫在眉睫,业已不允许再这么做了,万一误了期限,可不是说笑之事;大凡干这种买卖的人,多是穷凶恶极,心黑手辣之辈,他们往往说得出,做得到,设若时限一过,被他们撕了票,那就任什么也来不及了!”
赵可诗连声道:“是,是,敖英雄说得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误了绑匪定下的期限,我便拼着倾家荡产,也不能不救我的儿子……”话是说得不错,但赵可诗若是依照人家的胁迫,一个子儿不能少的拿出三万两银子来,他辛辛苦苦,卑颜如膝地将敖楚戈请来又是干什么的?敖楚戈可就大大没有面子了!
事情有些棘手,这种情形,多少有点出乎敖楚戈预料之外,可是事到如今,他也不能敲起“退堂鼓”撒手不管,他不是这种人,尤其是他不能不对自己的承诺负责!
贾掌柜也一付祈求的表情:“敖英雄,舍东主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英雄身上,务恳英雄于万难中设法,使少东平安脱困,更折衷一个数目出来……”敖楚戈直率地道:“这不用你说,我也会尽力,我来此是干什么的?岂能一事无成,砸我自己的招牌?”连连作揖,贾掌柜满脸感激之色:“只要有英雄这几句话,我们东家就放心了……”赵可诗巴巴地道:“敖英雄,英雄可有了什么变通方法?”敖楚戈缓缓地道:“你先备妥纹银三万两,一分不能少一颗心往下猛沉,赵可诗大失所望:“这……这……敖英雄,这岂不是仍然和绑匪勒索的数目一样?我们大老远请了你来,又付出——”敖楚戈有点火了,他冷冷地道:“我话尚未说完,赵老板,若你认为我姓敖的不堪重托,好在我尚分文未收,彼此俱无瓜葛,我一拍屁股就走,你另请高明!”
慌忙站起拦阻,赵可诗惶悚地道:“英雄宽育,英雄包涵,英雄万万莫误会……我断断没有一点轻视之心,更不敢有丝毫怀疑之念,一时出言欠周,务望英雄恕罪……”贾掌柜已赶紧离坐打恭:“敖英雄切勿误会,舍东主偶而失言有口无心,英雄明人,英雄豁达,千祈谅育,就当舍东主是放屁好了……”赵可诗左右开弓,打了自己几记耳光:“我糊涂,我混帐,我真正是在放屁……”敖楚戈叹了口气:“好了好了,赵老板,你也犯不着这样,我知道你心忧心烦,但总得沉住气,别太仓惶焦灼,乱了章法,你既请了我来,就该对我有信心,而你们既已束手无策,我的法子再是不灵,也只有照我的法子做了,好在别的不敢说,对这一道,我比二位要是稍稍内行一点,至不济,亦坏不到哪里去……”赵可诗赶紧道:“还请英雄继续明示——”点点头,敖楚戈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你事先必须备妥三万两银子,分文不能少,用车装妥,屈时你亲自押车前去。待与对方见面之后,我即出头谈判,如果对方买帐,愿意自行削减赎金,自是最佳之途,否则,我三万两银子如数交付,换回令少君,接下来,我便以武力再将赎金全部夺回!”赵可诗心惊胆颤地道:“敖英雄……这法子好固是好,但却仍有一层隐忧,如果这样做了,你将赎金全部夺回,那干匪人岂不迁怒于我?异日再加迫害,像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生意人,伯就如同俎上之肉,予宰予割了……”贾掌柜的也青面唇白地道:“可不是,敖英雄,这却不能不预作顾虑,英雄你也不能一辈子永远在此守护着我们碍……”萧然的一笑,敖楚戈道:“二位的想法,也未免太天真了。”
,赵可诗不知怎的见到敖楚戈这一抹笑意,竞不由全身一冷,机伶伶地打了个哆嗦,宛若一把冰雪沁进了心底!
贾掌柜也惶惑地道:“敢闻其详!”
敖楚戈道:“若是我一旦下手夺回赎金,二位,你们也不想想、我会任由他们留下半个活口吗?”猛的又打了个冷颤,赵可诗骇然道:“全……全部斩绝?”敖楚戈顿首道:“自然,全部斩绝!”
贾掌柜倒吸一口寒气,呐呐地道:“天爷……真是太可怕了……”敖楚戈冷清地道:“人命本就不值什么价钱,江湖上的人命更是如此,你们所知道的只是为了三万两银子便鲜血横溅,伏尸五步,你们却不晓得有时为了三两银子,或是三钱银子也一样闹出人命,这不值得大惊小怪,问题的症结是——有什么节骨眼下才会发生这类的惨事?”赵可诗涩涩地道:“敌英雄,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变通的法子了?”摇摇头,敖楚戈道:“没有,要想一劳永逸,水绝后患,只有斩草除根才是最佳的,也是唯一的方法,只有死人才是不会报复,不能报复的人!”
贾掌柜颤抖着道:“光听人说江湖凶险,却不知道江湖之上,人命竟如草菅……”敖楚戈笑道:“所以,侧身于江湖中的人,大多是玩命者,没有这个胆量与认识,就不要在江湖上打滚,而既然侧身江湖,就不能怕玩命了——譬如二位同我!”
敖楚戈道:“罢了,这些话不用再提;你们可知道是何方神圣,掳劫了赵老板的少爷?孙道朋找我说这件事的时候也未指明……”赵可诗全身肥肉哆嗦着站了起来,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封信,凑前几步,恭恭敬敬,奉在敖楚戈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