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楚戈双手撑着钢棒子,笑道:“第二次,郭朋友,你可得小心点了,莫急燥,莫贪功,稳着点上,至不济,摔得也轻些,不似现下这么个狼狈法。”
深深吸了口气,郭大发暴烈地吼:“你不要得意,老子不会再上你的当,只要叫我抓着,你就等着零碎受罪,王八羔子,我要;点一点地大卸了你!”
敖楚戈道:“来吧,光练口把式济不了事!”
极度关怀地,乔小倩道:“这位大哥,你小心……”敖楚戈道:“别挂念,姓郭的粗胚其笨如牛,他捞不着便宜!”那边半声不响的郭大发,一个虎扑便窜了上来,这一次,他果然乖巧多了,却也凶狠多了,才一上手,便两拳并擂敖楚戈的太阳穴,下面飞起一腿,直踢对方跨档,喂,亦算得上是一招两式呢!
对于敖楚戈来说,像郭大发这样的身手,简直如同儿戏,他闭着眼,四肢不用,光是逗弄对方打转奇书,也能足足累死这样的货色百儿八十个,就算他眼前身受重伤,极度虚弱的情形下,他亦有绝对把握可以在举手之间放倒这种九流粗胚一型的角色三、五名;因此,完全是猫戏耗子的心情,他开始耍着郭大发玩了起来。就在郭大发那一对铁体似的巨拳快要沾上他额头两边的太阳穴之际,他似有意,又无意地往下一缩头,手上的钢棒子淬而下插,又几乎同时上扬——下插的一记,便刚好捣中那郭大发飞来的一脚脚背,上扬的一下则撞准了郭大发的下巴骨!
“嗷”声窒叫,郭大发才觉踢出的一脚受到重击而痛澈心脾,下额又猛地一麻,震得脑袋晕眩,双眼发黑,整个人便四仰八叉地倒仰回去,跌得泥水四溅!
从头至尾,只是瞬息的过程,但见郭大发往上一扑,便又倒跌而回,休说乔小倩不明所以,就连郭大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叫人打横了的!
喘了几口气,敖楚戈眯着眼,道:“我说兄台,你就算嫩吧,也不该这等嫩法,怎的才一上手,惩快的又躺下来歇着啦?莫非连两个回合的力气也接不上?”在泥地下挣扎着坐起,郭大发的下巴都像是歪了,他有双手一个劲地揉搓不停,不住地使下颚翕动——好似在查验他的下巴是否还在原处?乔小倩这一次总算定了心,现在,她才知道这出面救她于危难的“大哥”,硬是“真人不露像”,有着一身好本领的;她不禁为她先前那种沉不住气的惊慌和绝望举止感到羞愧无比,论看人,论世故,她体会到她是太生嫩了,她应该想得到,若没有把握,人家岂肯横里插进来自找难堪!
轻轻地,她振奋地叫道:“这位大哥……原来……原来你是一位身怀绝技的侠客……”敖楚戈一笑:“侠客,你过奖了,我哪里配称为侠客?只不过是个在江湖道上吃碗闲饭,混个生活,跑跑龙套的小角儿而已……”乔小情感激零涕地道:“这位大哥,你莫要客气,今天我幸亏遇上了你,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你对我的大思大德,如同再造重生,我……”摆摆手,敖楚戈道:“不用谢我,乔姑娘,一定是你的运气好,要不就是你祖上积德不浅,才使你化险为夷,恰巧在这里与我凑成了一路……”他正说到这里,郭大发已经再次站了起来,满嘴血糊淋漓的,像咬着一枚猪泡胆般含混不清又气冲牛斗地大吼道:“奸刁阴毒的杂种……想不到你还有两手……行,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便与你拼了……”敖楚戈斜睨着对方,道:“姓郭的,你那几下子庄家把式,只配打烂仗、斗笨功,欺侮一些老弱妇孺,真要临阵对兵,你是连边也沾不上,怎么着?你还以为栽得冤?”郭大发口水与血沫子一齐飞溅的狂吼:“你这狗娘养的不要在那里大言不惭,胡吹海谤,老子硬是不信你这个邪,非要同你分个生死,见个上下不可!”
敖楚戈淡淡地道:“郭大发,我可以告诉你——这一次,我叫你连在空中翻上七个跟斗再住下跌,而且还是屁股先着地,你信不信?”郭大发面孔扭曲,声嘶力竭地吼叫:“你在做梦,老子是面捏的?要往哪里抛就往哪里抛?你试试看,是老子要裁跟斗,还是你先哭天抢地地求饶?”敖楚戈笑道:“郭大发,如果你不是像我所说的那样表演法,我就自愿认输,伸长脖颈任由你刀砍斧斩如何?”满面凶残之色;郭大发厉烈地道:“你说话算话?”敖楚戈颔声道:“当然,赖皮如你这样的人并不多见,你自己不成材,可别把人家也‘一视同仁’了!”暴叱一声,郭大发一个箭步跃上,腾起五尺又猛然拧身,右手倏挥中“削”声锐响,乖乖,那根细藤马鞭已兜头盖脸地抽了下来!
敖楚戈连眼皮子也不撩一下,他的钢棒子淬而斜飞上指,准疾无匹地横击上郭大发的腿弯,郭大发怪叫一声,挥出的藤鞭骤失准头,“削”的在敖楚戈头顶尺许处落空,他自己已一个跟倒栽下来!
仍然双目平视,敖楚戈的钢棒子暴闪连挥,但见影横影旋,风声急动,郭大发的双肩、两腿和腰胁各处迭遭点戳,整个人便身不由主,“呼呼呼”连续不停地翻了六个跟斗,他在天晕地暗中犹想挣扎,敖楚戈的钢棒子却适如其来一记挥上他的足踩,使他的身子倏忽兜转,刚好一屁股重重顿坐于地!
这重重的一顿,郭大发几乎满口呛血,闭过气去,他手上的藤鞭早不知飞到那里去了,人坐在地下,双眼上翻,鼻涕口涎齐流,全身抽搐不停,活像得了“羊癫疯”。
乔小倩喜极大叫:“恩人,侠士,你好大的本领碍……”敖楚戈叹了口气:“雕虫小技,凑合着立身保命罢了;对付这种货色,实在胜之不威,算不上一回事,乔姑娘,老实说,和姓郭的这一流人物动手,业已等而下之,面上无光了。”
乔小倩激动又兴奋地道:“你太谦虚了,恩人,但不管你如何说,我已脱离虎口,逃出魔掌乃是可以确定的,全仰仗你,全亏了你啊,恩人……”敖楚戈笑笑,道:“姓郭的再也欺侮不了你,这倒是实情一一打我一介入这档子事,我就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了,只可惜姓郭的还不知道。”
乔小情奋力站起身来,急迫地道:“恩人,我们可以走了吧?”敖楚戈道:“你先上车,待我打发了这家伙再说。”
吃了一惊,乔小情呐呐地道:“恩人——你的意思是?”敖楚戈坦然道:“除掉他!”
脸色在血污中有些苍白,乔小倩恐怖地道:“这是必须的吗?恩人,郭大发虽坏,但已经受到你的惩罚了,我认为……似乎不一定非要取他的性命不可,恩人……”放楚戈摇摇头,道:“你这是妇人之仁,乔姑娘。”
乔小倩垂下头去,怯生道:“恩人……看他如今的样子,我不忍心再见他被杀,好歹,那也总是一条人命,你饶了他说不定能藉以渡化他,使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敖楚戈冷静道:“乔姑娘,你所说的,我比你更明白;但是,你却不知道,这人间世上,有的人可以渡化,有的人却执迷不悟,业已陷入魔孽太深,无从使其洗心革面了,这样的人,与其留他在世继续为恶,茶毒善良,还不如除去的好,而哪一种人尚可救药,哪一种人至死不悟,我分辩得出来,像郭大发这一类,就正是邪恶太深,难以超渡的一类,留着他,只是个祸害,于人于已,皆无裨益……”满眼是祈求的神色,乔小倩哀恳地道:“恩人,他已受到你的惩治,理该有所警惕,有所觉悟了,请你看在我的份上,暂莫杀他,给他一次自新的机会,也让这人间世上少一个歹人,却多一个好人……”默然半晌,敖楚戈道:“随你吧,但是,你可不要后悔!”
乔小情有些畏缩地道:“恩人,希望你不要因此而有所不快……”敖楚戈低喟道:“只要你不会因此遭至什么不快,我就更不会有什么不快了……”说着,他转向坐在时下直喘粗气的郭大发,语声极其冷峭地道:“姓郭的,按说像你这种无情无义,阁顾道德伦常,又泯灭人性天良,妄图伺机以暴力行淫邪的恶胚子,就该凌迟碎剐亦不为过,但念在乔姑娘一片善心,苦苦为你求情的份上,我暂且放你一马,你以后能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倒也罢了,否则,你即使遇不到我,也包准碰上比我更歹毒的主儿来收拾你!”郭大发一言不出,只管坐在那里喘气,血污斑染的一张丑脸却扭曲着,两只牛眼更那等怨毒的瞪着敖楚戈,一瞬不瞬!心里杀机顿炽,但敖楚戈又竭力压制下去,他缓缓地道:“我早知道你不是个可以感化向善的人,你是个天生的坏种,从你的本质上你就发邪,但我仍然不杀你,这完全是看在乔姑娘的面上;姓郭的,你如不服,尽可以再找我试试,看你那一身蛮力管用,还是我这杀人的手法比较有效,我老实说与你听,要论到如何来伤害于人这一项上,你只算是初学步的奶娃子,而我,才是行家中的行家,你那几下子,只合乎规规矩矩去赶车,想要动武,你高处风凉着吧,连边全沾不上!”
郭大发仍然没有作声:,但双目中的光芒越发凶恶,也越发歹毒了,火辣辣地宛似两股烈焰,闪动着赤漓漓的血影……敖楚戈又再忍住自己那股子愤怒,转过身子,向乔小倩示意走向马车那边。
凑近了些,乔小倩关切地道:“恩人,我扶你一把……”摇摇头,敖楚戈道:“不必,还勉强凑合着能走几步;乔姑娘,你会不会赶车?”乔小倩迟疑了一下,苦笑道:“不怎么行,但多少也知道一点驾驭的法子,曾常跟我爹到四乡出诊,爹都是雇车下乡,有时,我好玩便坐在车夫旁边……”敖楚戈吁了口气,道:“这玩意并不难,乔姑娘,你就试试看吧,我的体力伯支持不住这一程,况且我也不便在这一带路途上露相……由你驾车,我在后头指点着,大概不至于发生什么问题。
敖楚戈双手撑着钢棒子,笑道:“第二次,郭朋友,你可得小心点了,莫急燥,莫贪功,稳着点上,至不济,摔得也轻些,不似现下这么个狼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