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铁衣凝目注视音响传来之处,默默不动。
于是,不远前的一丛矮树突被分开,一条身影歪歪斜斜的冲了出来,那人似是迟疑了须
臾,在辨清地形方向之后,又摇晃不稳的对着这间坍颓茅屋奔近!
第一眼,燕铁次已看出那是个女人,还是个受了伤的女人。
不要再看第二次,他已几乎不敢相信的认出了来人赫然竟是舒妲,那踏破了铁鞋无觅处
的舒妲!
强行压制下刹那时由惊喜、讶异、迷惑、震动所共同造成的兴奋,燕铁衣静坐着不敢稍
有轻举妄动──他生怕惊走了对方,再造成莫可补偿的遗憾!
就这短短的几十步路,舒妲已连续踣跌了三四次,她嘘嘘娇喘着,形状狼狈,孱弱,又
疲倦不堪。
燕铁衣仍旧毫无举动,暗影中,有如一只耐心等候猎物送上嘴来的豹子!
踉踉跄跄的,舒妲终于来近了,她的目的,显然也正是这间半倒的茅屋;或许,她太累
了,渴望找个可以聊做遮避的所在歇息一下,也或许,她是巴望着能在这也曾是人类住过的
地方弄点果腹的东西……
现在,燕铁衣已能清晰的端详出舒妲的模样来。
她身上穿的不再是那种惯见的银白或净白色的衣衫,而是一袭式样古板老旧的青色女
衫,宽大的腰袖掩遮住她原本窈窕多姿的身段,再显不出玲珑浮突的线条,她的头上也包扎
着一条青色泛着白点的褪色布巾,不复有往日云髻高挽,环佩叮当的飘逸雍容;她的脸色在
此刻看上去不是那种光润的细洁,而是苍白中透着灰青,甚至,额角上渗出的汗水已浸沾到
眉睫!
走起路来是那样艰辛而吃力,原来她的右腿上在流着血,她不时掩口呛咳,好像也受了
什么内伤。
喘息声和呻吟相似,但燕铁衣不得不承认,对舒妲而言,无论她是喘息也好,呻吟亦
罢,都带着那种娇悄柔媚的韵味。
于是,舒妲在燕铁衣前面五、六步的地方颓然坐了下来。
她目光惶悚不安的向周围打量,怯怯的,颤颤的,宛如一头受了惊的小兔子。
但是,她张望了好半天,就没有查觉身后的燕铁衣。
长长的,舒妲吁叹口气。
低下头检视左腿上的伤口,舒妲用手轻轻拨弄,微微发出一声呻吟,汗珠又已随着眉梢
往下淌落。
她习惯的伸手入袖,似欲掏取丝绢拭汗,但显然她已失去了这件“奢侈”的用物,于
是,她幽幽叹息,举起衣袖来!
一条柔软的,摺叠整齐的雪白汗巾,便在这时轻轻递到了舒妲面前。
蓦然间,舒妲的目光发了直,她全身急速颤抖着,僵木的视线由那条雪白的汗中上,缓
缓移动向执着汗巾的手,又艰辛的随着那条罩以紫色袍袖的手臂往上攀,往上攀,终于,像
被磁石吸住一样定在燕铁衣那张微笑的,童稚又纯真的面庞上。
一时间,舒妲似是傻了,痴了,失去心神了,她木然的,怔忡的,又无比惊恐的瞪视着
燕铁衣,小嘴微张,半抬的手腕也停顿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