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着,尉迟寒波转过头去低促的与严宿商讨起来,他们两人的神色俱极凝重,在沉重中,更有一股说不出的绝望与黯然……黑髯公洪双浪又启声道:“尉迟寒波,若是以你的权责尚不敢决定此事,老夫可以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容你回去面报铁独行知悉,但你须记得,条件无法再做商量,而且,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来回,半个时辰之后,老夫便以尔等不接受条件处置了……”抬起头来,尉迟寒波圆团团、油润润的面孔上浮着无比的悲枪与怅惘之色,他徐徐的道:“洪双浪,你明白这些条件我们恐怕难以接受……”黑髯公洪双浪浓眉微轩,残忍的道:“这是你们的事,如果你们想要眼见你们的手足兄弟断头丧命,如果你们甘愿血染尸集,老夫亦无话可说,你们须知道,老夫所属亦非贪生畏死之辈!”
顿了顿,他又半似怂恿,半似教唆的道:“尉迟寒波虽然在无双派中,你位居尊主之尊,但此事你却未必能做得主张,老夫提议你不妨快马回去报知铁独行,要他下个决定,也算是他替你的同门手足弟兄尽点心力!”
忽然——
面容枯槁,蜡黄干瘦的鹿望朴沙哑而撕裂般的叫了起来,他的叫声含着泪咽,含着羞辱与不甘,更含有无比的激昂:“老尉迟……你们杀过来……刀刀斩绝这些……豺狼虎豹……不要管我们……我们已够惭疚……”鹿望朴身后的两名皮衣大汉暴喝连声,偏过刀背猛力砸砍着他的脊梁,“砰”“砰”的沉闷击肉声清晰的传了下去,宛似一声声的全砍碰在尉迟寒波与严宿的心上了!
双目血红,额际的青筋突起,严宿沥胆摧肝的狂吼道:“住手,你们这两个杂种!”
黑髯公洪双浪微微挥手,那两名皮衣大汉立即停了下来,可怜鹿望朴这位无双派“血”字门的大尊主却早已气息奄奄,晕绝过去了!
深沉的一笑,洪双浪道:“就只这么一点小小的惩罚,你们已经承受不住,等一歇,那五头齐飞的惨状,只怕更会令各位不能卒睹了,尉迟寒波,你想想看,应该怎么做好呢?”
就在这时,一直垂头闭目,摇摇晃晃的商先青已蓦然仰起脸来,他怒睁着那一双乌黑浮肿的眼睛,抖索着,声嘶力竭的吼道:“尉迟寒波,你忘了大草原的雄风,无双的威名了!你忘了掌门大师兄的训海与此次出征的目的了?你要我们做无双派的罪人么?要我们为无双派蒙羞么?想想那些惨死的弟子,那亲人骨肉遍洒的鲜血;想想他们含的冤,受的屈,想想大草原的父老兄弟们那一片震天的哭,震天的哭蔼—”于是,坚硬沉厚的刀背又疯狂的劈到了商先青瘦骨棱棱的背脊上,在一片窒闷而重实的刺耳声里,展百扬也放开喉咙大喊:“索回血债……兄弟们啊,索回血债……让我们死得像个男子汉,像个无双派的勇士,别叫我们死不瞑目,别叫我们没脸魂归大草原……”刀背同样也照顾上了展百扬,一侧,“半弧手”提尧也位血般狂叫道:“杀过来,杀过来……不要顾虑我们,我们死不足惜,只要能看见这些魅魍授首……”“黑骠子”邱富贵也猛的扯开了,那张厚肿干裂的嘴巴大叫道:“我们丢人碍…大家别再挂着我们……死就死,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们那一个也不含糊……”鬼头刀的刀背雨点似的劈砍着他们,有的皮衣大汉更伸手猛掴他们的耳光,但却制不住五个人慷慨悲壮的吼声,虽然,那吼叫也已经含混不清了……黑髯公洪双浪深沉不露的冷笑了一声,他重重的道:“尉迟寒波,我们不要再耽搁时间,愿不愿接受条件全看你们了,从现在起,老夫候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若然你们尚没有答复,就莫怪老夫我心狠手辣了!”
尉迟寒波双目中各含着一泡老泪,定定的凝注着高高的堡墙上正在慢受酷刑的五个手足兄弟,他那一张肥脸上的肌肉在不住的跳动抽搐,呼吸也变得又粗又急……而“九命郎”严宿,也毫不眨眼的目视着这一场刻骨搂心的经过,他的心已裂,肠已断,热血沸腾,他要永远记下来,刻在脑海中,心田里,他冷着脸,切着齿,一下一下的数着那刀砍、掌掴,每一下,他都发着毒誓,要用鲜血报偿,以性命抵偿!
于是——
双骑倏然掉转,泼刺刺的急奔而回,在接近了他们的骑队之后,又反了过来,鞍上,尉迟寒波大声吼着:“洪双浪你明知你的血手不会放过我无双派的骨肉,但你却故意用这种狠毒的手段来要挟我们,逼迫我们;洪双浪,你记着那点点滴滴的血,记着那一笔一笔的仇,我们要以你们更多的狗命来抵偿,要以你如山的尸首来垫棺,洪双浪,你等着吧!”
语声含着强制的哽咽,豪烈而悲愤的传送了过来,字字人耳,句句清晰,所有在如意府堡墙上的人全听得明明白白;黑髯公洪双浪不禁面色微变,他双目寒光隐射,森酷的叫道:“尉迟寒波,你没有回去报禀掌门人,就可以自行作得了这个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