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大煞手 柳残阳 5345 字 2个月前

我不敢说,相信你们也指不出来;而这就是江湖上的岁月了,太凄厉,太可怖,是么?但谁叫我们轧进这个混饨而血腥的圈了里来?既来了,便需适应这种艰辛的日子,随着它传统的轮回旋转,没有人可以例外,可以逃脱,你,我,以及任何一个江湖中人全是一样……”目光瞥了那边的公孙樵峰一眼,项真又道:“至于公孙樵峰和我之间的纠葛,也和我前面所说的差不多,为了他的师弟‘阴阳使者’周崇礼;周崇礼杀人劫宝,我恰巧遇上,前往劝阻,他也想连我一起摆平,我没有法子,只好先收拾他;公孙樵峰记着此仇,暗算了我,今天我也报复了他,亦是这一乏味的老套,但这就是江湖了……奚姑娘,你浑身我狠我不怪你,因为你说这话无偏私,乃是以感触的直觉而发;假如我被他们如此伤害,你也会同样指责他们狠心的;我早就听惯了一些人说我狠毒的话,但我从来不介怀,只因为他们不明白这个道理,还有,看见躺下的人不是我……”奚嫔动容的聆听着,一直到项真说完了,她才如梦初觉般惊悟过来,她以一双谅解与了然的眼睛望向项真,眸子深处,是一片广涵的悲悯与宽释……低沉的,西门朝午道:“项兄,你说得好,我也早有这种感触,却老是不能有条不紊的讲出来,是的,我们,和很多同道中人便正是如此……”龇龇牙,包要花道:“公子爷有的时候还蛮多愁善感的,看外面看不出来,他的确有着满肚子学问呢……”项真微微一笑,对奚槐道:“此别之后,希望阁下能找一处清幽之地隐居下去,你将会感到,优游无争的日子比诸江湖中的血雨腥风安适得多,也自在得多……”奚槐感受良深的道:“多谢指点,我也正如此想……武林生活,我是不能,也不敢再过下去了……”点点头,项真道:“这是上策。”

他又一指躺在那边的公孙樵峰和汪菱,道:“那两位,与阁下私交颇笃,况且同遭此难,于公于私,你也就便多加照拂了……”奚槐忙道:“自当如此,自当如此……”一拱手,项真道:“别了……”他目注一侧泫然欲涕的奚嫔,与那神态郁戚的婉月,淡淡一笑道:“还有,你们两位。”

奚嫔与婉月盈盈还礼,而在还礼中,奚嫔自己泪珠惭滚!

西门朝午与包要花也齐齐抱拳,和项真一同转身而去,他们却不上坡,反而坡下离开。

奚槐怔怔的挺立着,神色凄暗如天空中灰沉的云霾,而婉月嗒然似有所失,奚嫔则泪眼目送项真等三人渐去渐远的背影,自泪的薄晶幕中,项真的身形已在迷蒙,他走了,也把奚嫔的心一起带去……大煞手--第八十六章细论前尘齐三心第八十六章细论前尘齐三心离开乱石坡之后,又转回满目疮痍,一片焦砾的青松山庄前面,在庄前的左侧丘陵上,项真等三人又找回了他们的坐骑,三人跨马落鞍连头也不回,泼刺刺的纵缰驰去。

在马儿于险峭的山地上迟缓前行了半个时辰之后——西门朝午转首看着项真,而项真正沉默着,脸色上透露了无可掩隐的虚脱与疲倦,那是一种灰白的神色,由于这种灰白的神色,连带也衬得项真的两眼亦是如此凄黯了……低沉的,西门朝午道:“项兄,觉得如何?”

项真苦涩的笑笑,沙哑的道:“只要我精神一松懈,我便马上会倒下来……”旁边,包要花几乎是把整个身子扒在马背上了,马儿的奔驰大约颠震了他的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拉缰的双手骨节也全因用力过度而泛了白!

眉头蹙着,西门朝午担忧的道:“项兄,是不是马儿颠踬得太厉害了?假如受不了,我们还是先下来歇上一阵……”摇摇头,项真道:“不用,任怎么歇,也仍需继续上马走下去的,还不如忍耐一下,鼓口气撑到底……”西门朝午赞佩的道:“在连串的激烈拼杀里,从头至尾,你都能把浑身的伤痛抛到一旁,面不改色的掩外行这去,人家不知道的,断断不会晓得你的创伤已经到了难以支撑的地步,项兄,你这勇与和靡难抗争的精神,真是值得人喝彩!”

项真苦笑道:“过奖了,我也只是咬得住牙而已……”摇摇头,西门朝午道:“人一辈子会碰上很多逆境,形形色色的,各般各样的,不一定每个人都能顺利渡过,而渡不渡过关的唯一条件,也就看那个过关的人咬不咬得住牙?项,人穷其终身,讲求骨气与节操,这两样,不也就是咬得住牙么?换句话说,咬不住牙的窝囊废物,丧节失德之徒,却也大多大多了……”轻扶鞍前把手,项真润了润干裂的嘴唇,他暗哑的道:“当家的,你是把我捧得太高了……”正色的,西门朝午,道:“项兄,我这乃是由衷之言,而你咬得住牙根硬挺的还不是单单在对忍受痛苦的另一方面……”项真道:“你认为,当家的,还有哪些方面呢?”

手指头缠绕着丝缰,西门朝午深沉的一笑,道:“还有,对于残酷,你也同样咬得住牙的!”

淡淡一哂,项真问:“此话怎说?”

西门朝午缓缓的道:“很简单,有些十分令人不忍下手的血腥事情,项兄,你皆能在牙根一咬之下痛下煞手!”

微微笑了,项真悠悠的道:“这只是因为我太过于了悟生活在江湖中的根本性质罢了……”西门朝午忙道:“什么样的根本性质呢?”

吁了口气,项真道:“冤冤相报,仇恨缠连的,冷酷的现实的,血腥的,以暴力来做为解决所有问题唯一方法的根本性质!”

怔了怔,西门朝午细细回味了许久,他沉重的道:“但是,有些时候却不尽然……”项真一笑道:“不错,但我们不能否认江湖传统的规矩便是如此!”

于是,西门朝午嗒然无语了半晌,他苦笑道:“不论怎么说,项兄,你是我有生以来,唯一所遇的一位硬心肠人物,也是唯一一位真正拿得起,放得下,说到做到的大煞手!”

感喟一声,项真沙沙的道:“你错了,当家的,我的心肠并不硬,只是我拿定的决断快,当我明白了我该如何去做,我立即便付诸行动,毫不犹豫,不考虑,比较干脆利落,说穿了,也仅此而已!”

西门朝午轻轻的道:“但仅此一端,已够人学一辈子也学不来了……”此刻,包要花忽然怪叫道:“喂,喂,你们是发了什么失心疯了?在哪里活神活现的谈起人生大道来啦?如今是什么时候?我这厢痛得浑身打哆嗦,连气也提不住了,就他妈没有个人问一声么?”

哈哈一笑,西门朝午嘲弄的道:“包兄,你不用嚷,我们也晓得你受了伤啦,只是,嗯,这里连你一共三个人,又有哪一个是完整无缺的?”

服珠子一翻,包要花在马鞍上另摆了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他一边随着坐骑的起伏颤动,一面叫道:“少他妈扯到别的人身上去,我不管他们二位是如何装英雄扮好汉,在那里窝着心硬撑,我可是支持不住了,痛得入骨三分还不说,加上又冷又饿、又倦又渴,这等滋味,岂也是入受的?眼前第一步要谈的并不是方才你们在谈论的那些狗屁道理,而是需要决定先找个什么地方打尖歇马!”

疲乏的,项真道:“大约还有十来里山路,往下放马,就有一处小镇可以打尖,我们就权且先往那里去吧,事实上大伙儿可真是有些难撑了!”

有气无力的笑了笑,包要花道:“嗯,说,了那么久,只有这几句还中听点,词儿里,也还略带着几分人味……”挪动了一下身子,项真没有好气的道:“老包,你就是这副德性,得了便宜还卖乖!”

顿了顿,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道:“是了,一切沿途吃住花费,对不住,老包,就完全由你老人家一个人承担了……”眉头一吊,包要花吼道:“由我一个人承担?为什么?妈的,可是我头上比别人多顶着一个‘孙’字?”

项真笑了笑,慢条斯理的道:“当然我是有因而提。”

包要花咆哮道:“什么因?鸟毛!”

小心驾驭着坐骑的进速,项真道:“你忘了!老包,在乱石坡上我们打赌,很不幸的,你输了,到现在,你老人家还欠我黄金一百两——”目注包要花猛然涨红的脸孔,项真淡淡的道:“而你老包欠我的那一百两黄金,对不住,我现在就要!”

包要花想耍赖,碍着西门朝午在旁,又不好意思使出来,想推倭,却因证据确凿——更有个活生生的人证在前,更推倭不下,而真拿出百两黄金的话,他又实在肉疼,万般无奈之下,他只有先拖上一拖:“呃,不错,我也承认,只是,呃,公子爷,我可并没有说过现在就给你哪……”早就晓得包要花的脾胃了,项真笑吟吟的道:“但是,老包,你也并没有说过现在不能给我呀,而你既输了,什么时候索取赌注,我想该由我决定,是么?”

包要花急忙道:“我身上现在没有——”项直接着道:“你有的,在你贴肉的一只口袋里,有两颗核眼大小的‘蓝玉珠’,只要其中一颗已足够了,据我所知,市面上的价钱每一颗“蓝玉珠”足可卖上黄金一百二三十两之多呢……”旁边,西门朝午了点头道:“我也知道行情,不错,差不多就是这个价值,而且随时随地可以出手,不必非找到钱庄银楼或押店不可……”包要花又是心疼,又是情虚,又是不甘的叫道:“想挖我那两颗‘蓝玉珠’?这全是在做他妈的白日梦,那两颗珠子是我包某人的命根,说什么也不能给——”蓦然,他在一愣之后又急问项真:“奇怪,公子爷,你是他妈如何知道我身上有着这两颗珠子的?

我不敢说,相信你们也指不出来;而这就是江湖上的岁月了,太凄厉,太可怖,是么?但谁叫我们轧进这个混饨而血腥的圈了里来?既来了,便需适应这种艰辛的日子,随着它传统的轮回旋转,没有人可以例外,可以逃脱,你,我,以及任何一个江湖中人全是一样……”目光瞥了那边的公孙樵峰一眼,项真又道:“至于公孙樵峰和我之间的纠葛,也和我前面所说的差不多,为了他的师弟‘阴阳使者’周崇礼;周崇礼杀人劫宝,我恰巧遇上,前往劝阻,他也想连我一起摆平,我没有法子,只好先收拾他;公孙樵峰记着此仇,暗算了我,今天我也报复了他,亦是这一乏味的老套,但这就是江湖了……奚姑娘,你浑身我狠我不怪你,因为你说这话无偏私,乃是以感触的直觉而发;假如我被他们如此伤害,你也会同样指责他们狠心的;我早就听惯了一些人说我狠毒的话,但我从来不介怀,只因为他们不明白这个道理,还有,看见躺下的人不是我……”奚嫔动容的聆听着,一直到项真说完了,她才如梦初觉般惊悟过来,她以一双谅解与了然的眼睛望向项真,眸子深处,是一片广涵的悲悯与宽释……低沉的,西门朝午道:“项兄,你说得好,我也早有这种感触,却老是不能有条不紊的讲出来,是的,我们,和很多同道中人便正是如此……”龇龇牙,包要花道:“公子爷有的时候还蛮多愁善感的,看外面看不出来,他的确有着满肚子学问呢……”项真微微一笑,对奚槐道:“此别之后,希望阁下能找一处清幽之地隐居下去,你将会感到,优游无争的日子比诸江湖中的血雨腥风安适得多,也自在得多……”奚槐感受良深的道:“多谢指点,我也正如此想……武林生活,我是不能,也不敢再过下去了……”点点头,项真道:“这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