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端微微含笑,“嗯”了一声,这种状似赞许,又似鼓励的反应,使缪千祥热血沸扬,精神亢奋,浑身有如腾云驾雷般的轻飘,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荡,霍地离座而起,冲着朱端便是长揖到地:
“多谢大叔成全,我现在才知道大叔往日的苦心孤诣,棍棒之下,恶言之中,原是劳我筋骨,磨我节志,是要我领悟成家不易,创业维艰,喻示我奋发向上的玄机,点化我切莫自弃的手段,大叔、大叔,大叔用意之深,实在令我又是惭疚,又是感激……”
朱端不由呆了片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居然还有这么深妙的本事来批项教人。缪千祥这一顿实际上出自肺腑的恭维,要不是房中并无第三者存在,朱端差点就以为是在说另一个人了,突兀间,他欠身伸手架住缪千祥的势子,急切的道:
“慢来慢来,你先莫着急,我的话只说了一半,还有下文,你坐好,且等我把话讲完再做道理。”
缪千祥一时叫这个意外的喜讯冲昏了头,回座之后,犹目倾身侧耳,摆出一副恭聆训示的模样,神色中,隐隐然已有了新郎官的味道。
佯咳一声,朱端末免有几分尴尬的道:
“我说千祥,秋娘那丫头,你是愿意要她的了?”
缪千祥诚心诚意,诚惶诚恐的道:
“愿意,愿意到了极处。”
朱端道:
“而我也答应了这门婚事,嗯?”
脸上又似绽开了一朵花,缪千祥尊重的道:
“都是大叔成全。”
朱端用手指捻了捻耳坠,胸有成竹的道:
“不过,我却附带得有一个小小的条件,只要你依了我的条件,秋娘就是你的人了。”
心腔子一紧,缪千祥的兴奋感猛的便冷却了一半,他忐忑的问:
“大叔,不知这附带的条件是什么?”
拿起酒杯来轻抿一口,朱端故示悠闲自若:
“这个条件,就是我所说的‘下文’,千祥,你要办得到,夙愿自然得偿,我不但同意秋娘嫁你,另有一份丰厚嫁妆陪缀;反过来说,如果你没法子履行这个条件,嘿嘿,你就还是你缪千祥,管自回去卖你自己的肉吧!”
这不叫翻脸无情叫什么?缪千祥怔愣了一会,才期期艾艾的道:
“大叔,我,我还不知你附带的是个什么条件。但凡能之所及,我总依你就是……”
又“嗯”了一声,朱端放下酒杯,形态转成了先前那样的晦黯苦涩,像是这一瞬间,那刚刚消褪的一片阴影重再罩临他的心中:
“千祥,你可知道左近的三府十一县方圆,头一号富家翁是谁?”
料不到朱端会问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来,缪千祥思索了片刻,迟疑的道:
“我也是听人传说,附近这三府十一县,最有钱的人家,好像是邻县归德的黄三裕黄家,那黄三裕人称‘黄金柜’,说他家里的金子全用大铁柜装着封在石墙里,随便抓一把出来,就能买下半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