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让别人先动?
赵白鱼兀自思索着,暗卫放轻呼吸,就怕声音太大吓跑小赵大人的点子。
拍了拍手,赵白鱼起身说:“饿了。”
魏伯:“先去吃饭。”
暗卫:“……”
砚冰已经进屋,身后跟着端菜进来的家仆,很快铺开饭桌,让赵白鱼坐下来填饱肚子。
“事情是做不完的,该休息休息,该吃饭吃饭。”砚冰边舀汤边说道:“嗯……今天的汤咸了点,盐放多了吗?”
盐?
赵白鱼:“说起来,去年的私盐走运结案了吗?”
砚冰举手:“这事儿我知道,方星文被判流放三千里。”
“案子一结,山黔就该带兵离开洪州,他一走,搭好的戏台少了个角儿,得想个法子留住他。”
他的眼睛瞟到砚冰身上,发现他最近身量抽高,脸长开了,也有了点气质,换身衣服估计以为是哪个准备赶考的书生。
赵白鱼若有所思:“你不认识钦差,钦差也没见过你,但赵重锦见过你。”
砚冰满头问号。
赵白鱼笑了笑,食指敲了敲碗的边缘:“下午请个裁衣师傅来,替你做身衣裳。”
砚冰迷茫:“我才做了两身夏衣,够穿了。”
赵白鱼:“人靠衣装,还是得打扮打扮。”
说完就笑呵呵地埋头吃饭,砚冰则是茫然不解。
赵白鱼本质不想和赵家人有过多的交集,不过这事需要赵重锦帮忙,只好登门拜访,本以为没那么快得到回应,不料赵重锦府上的人尤为殷勤地拉他入内,在官衙办差的赵重锦也匆忙赶回来。
“登门拜访是我唐突,你不必担心我借机寻衅。”
赵重锦的脸色刹那变得很难看,“我不是怕你报复……我也不是揣度你气量狭小——”有些话难以启齿,看着赵白鱼有点疑惑的表情,赵重锦心里又慌又酸涩,苦笑着抹了把脸说:“没什么,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赵白鱼:“你此前和我说过方星文抢了吉州一个盐井,害死盐井原主人,只剩下一个蒙受冤屈的小媳妇……能否告知她的姓名?”
赵重锦皱眉:“你想做什么?如果你想救人,没点关系恐怕很难从盐场里将人救回来,而且你现在太惹眼,一举一动都会被格外提防、警惕,但凡你透露点想救人的意思,那小媳妇就有可能连夜病死。我驻扎两江也有两三年,查案子办差事的本领不如你,论人脉,你就不如我了。你真想救人的话,我帮你。”
赵白鱼皱眉,狐疑地望着赵重锦,不解他怎么突然这么殷勤。
“太麻烦了,无亲无故……连累你的话,某良心难安。”
‘无亲无故’四个字就是把插1进人心的钝刀子,细磨慢研,苦痛难捱,赵重锦连苦笑的表情也做不出了,只低着头说道:“不必为难,我也有私心。”
赵白鱼转念一想,如果赵重锦真选择六皇子站队,两江官场越乱,于他而言越是有利,如此倒是能理解他过于殷勤的态度。
“我的确想救那小媳妇,想让她到洪州来。”
“让她来洪州……你想让她告方星文还是告官?”
赵白鱼有点讶异于赵重锦敏锐的洞察力,抿唇不语,等于默认,反正任何谎言都瞒不过聪明人,何必多此一举。
“民告官,不是件轻松的事。我想你的目的应该不仅仅是帮那盐场的小媳妇伸冤,你是想借此撕开两江官场?你要明白,之前的私盐和漕运走私两桩案子主要针对的是赣商和昌平公主,两江包括周边四省三十八府收了钱的官会忌惮些,帮一帮赣商和昌平公主而与你为难,使的最大绊子不过是弹劾。一旦你替民伸冤,由民告官,那将会让大半个江南的官都转头来对付你,即便你真的清洗了两江官场的黑暗,日后的官场路也是寸步难行。”
赵重锦苦口婆心地劝说:“官就是一根藤上连着的葫芦,别看两江离京都远,实际联系紧密,息息相关,这世上没一个官敢当着天地神明举手发誓他问心无愧,但凡做了一件亏心事的官,就一定会针对像你这样的官,因为你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你威胁到了他们的身家性命。”
赵白鱼:“我无意与所有官吏为敌,你大可放心。我任钦差下淮南那会儿,不也没想血流成河?”
思及淮南官场,赵重锦的心总算是安定些许,不过他还是希望赵白鱼别太冒险。
“民有冤,当申冤,钦差不是到两江了吗?代天巡狩,为民请命,而今能够撕开两江官场的利刃到了手里,还当及时把握,免得错失良机。”
赵重锦抬眼看向赵白鱼,“我明白了。人交给我,我去告诉钦差。”
“人到了先找个地方安置,其他便先顺其自然。”
六皇子和赵重锦都不是蠢人,他的意图暴露得如此明显。
虽然彼此目标一致,但是人心难测,尤其天潢贵胄心高气傲,发现被当枪使指不定挖个坑就把他埋了。
而且他摸不准元狩帝派六皇子到两江的意思,六皇子的得势会不会威胁到霍惊堂,一切都得谨慎再谨慎才行。
赵重锦知道赵白鱼防备着他,不但不伤心反而很欣慰,官场行走就该如履薄冰方能保自身安全。
吉州盐场。
盐场监官收了银子,四下张望:“三更过后,到东南方一个狗洞去接人。”
赵重锦派来的人低声问:“丢了人,不会出事?”
盐场监官摆手说道:“盐场隔三差五死个人,多大点事?何况那杨氏本该是个死人,碰巧遇到圣上大赦天下,侥幸不死,却不感恩,前段时间听说盐商会长被捕入狱,嚷嚷着冤枉,还想翻案……这不是开玩笑吗?她要是能翻案,原先判错的县官、知府不都得遭罪?便叫人狠狠打了一顿,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说到这里,监官立马刹住嘴,就怕来人听到是个快死的人反悔不要了。
好在那人问了句:“官爷,您刚才说什么?”
盐场监官打了个哈哈:“记住,夜半三更,东南方向的狗洞。”
来人应声,到夜半三更,果真见到人,但发生一点小意外,就是一个小崽子被官差打得吐血也不肯离开伤重的杨氏身边,而此时巡逻队伍逼近。
没法子,只好多给点钱,两人一块儿带走。
期间为杨氏治伤耽误了点时间,最后还是顺顺利利地回到洪州府,将人交给赵白鱼,就藏在漕司衙门不远的一处民宅里。
赵白鱼一入内就愣了下,“怎么是两个人?”
负责接头的暗卫打听清楚了,“大的便是您要找的杨氏,小的那个,听说是家里犯了事,入贱籍,从别的地方辗转流落到吉州盐场,受杨氏庇佑,情同母子。”又说到杨氏被带走时,像只狼崽子死死护住的事。“年纪虽小,却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
杨氏年纪不过二十四,头发便已白了大半,苍老得像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