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昱眼皮垂落,罢了,且先留这小子一命。
送走叶倾二人,长安侯世子独坐琴前,看着面前如枯木般的琴身,久久未动。
他自幼体弱,却因父亲和威武侯彼此竞争的缘故,逼的他不得不和威武侯世子对上。
和那个身体壮的跟熊一样的家伙相比,他实在是有些先天不足,精力不够,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中,便舍了其中三样,只在射御和兵书上下着功夫。
谁会想到,看着风度翩翩儒雅俊秀的长安侯世子竟是个彻头彻尾的武夫呢。
只是他不主动开口,又有何人,能让长安侯世子当众弹上一曲!
只有她,只看了一眼,便笑着对他说,你手指这么修长,一定很适合弹琴。
他试了,他果然极有天分。
长安侯世子轻笑一声,这算不算另一种意义的知己?
他伸出食指,在琴弦上轻轻拨了下,指尖一痛,一滴血珠从指尖沁出,沿着琴弦轻轻滚落。
长安侯世子抬起头来,唤道:“来人!”
待长随进来,却又临时改了主意,长安侯世子拿出刻刀,在琴尾背面隐蔽之处,一笔一划的刻上了孟非二字。
长安侯世子,本姓孟,名非。
如此,便仿佛他和宫里那位有了隐秘的联系,琴是她送的,琴上却刻了他的名。
刻画完毕,孟非长身而起,再也不看这焦尾古琴一眼,“把这琴好生收起来。”
古有伯牙一曲高山流水只酬知音,他如今亦是一曲了了心愿,知音既去,这琴,不弹也罢。
叶倾靠坐在马车之中,耳边仿佛还萦绕着那铮铮琴音,心神飘远,一时间,倒是想起了上一世的父兄,亦是勇往直前一生无悔,不免惆怅起来。
不知不觉中,马车停了下来。
叶倾一怔,车帘已经被高昱从外掀开,他的帽子又被推了上去,一张俊脸上满是愁苦,痴痴的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凄凄的道:“卿卿,你在往我心口上扎刀子。”
高昱生的高大俊美,此时情深意切,悲苦无限,那张俊脸一眼看去,竞让人觉得枯槁如素,纵是庙里的姑子看了,也忍不住道上一声阿弥陀佛。
叶倾却只有冷笑。
高昱这副情深似海的模样,骗骗旁人还成,在她面前,却是连半点怜悯也难以奉上。
原因无他,当年梁平帝四大宫妃,和他各有因缘,其中和柔妃间最是荡气回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