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罢,她不再看维米尔一眼,对着车夫点了点头:“走吧!”
画家眼睁睁的开着她离去,颓然的转过身,抬起头,却是站成了一排的孩子们,长女手中还抱着生下不久的幼子,齐刷刷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长女轻声问道:“母亲,不会回来了,是吗?”
画家嘴唇动了动,脑海里飘过了妻子最后的话,他犹豫着挥了挥手,“你照顾好弟弟妹妹。”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画室之中,对着空白的画布发呆半晌,双眼中一点一点的有了神采,他突然抓起笔,在画布上开始了铺画,黑,大片大片的黑,于这无穷无尽的黑中,却又诞生了一抹光明,黄色的,发亮的,头巾的颜色,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凯瑟琳娜的情形。
她戴着黄色的头巾,行走在一群女伴之中,当她的母亲,唤着她的名字,她回过头来,于是,他的眼中,只剩下了她。
画室窗外的太阳升起又落下,他终于画出了大体的轮廓,人物的脸上却是一片空白。
他怔怔的看着空白的画布,明明记忆里的她是那样的鲜明,可抬起笔,却发现她的五官,早已经模糊。
不知道枯坐了多久,直到门外传来了长女的呼叫,画家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沙哑着嗓子回复了句:“进来。”
“父亲,您要吃点东西吗?”
他的视线落在了长女身上,十三岁的少女,戴着头巾,俨然已经有了些许母亲年轻时的风姿,画家的视线落在了女孩的耳垂上,一对珍珠耳环熠熠生辉,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无知少女是如何遇到渣男的爱情故事。
他嘴唇动了动,“你过来。”
晨光映在了少女脸上,带起一片柔和的光晕,如此安详静谧的画面,到了画家的画布上,却成了一片黑暗中的蓦然回首,只有耳垂上的珍珠耳环在闪闪发亮。
画家变的沉默寡言,接了很多贵族的订单,日以继夜的画着,终于积劳成疾,卧倒在床。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妻子每天做了多少事情,要填饱七个孩子的肚子,应付催债的面包店老板,有限的钱还要购买颜料,在他病倒时,没有收入的家庭,很快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最后,他不得不拿出自己的画作,低价抵给了面包店老板。
长女伊莉莎默默的看着一切,取出父亲以她为模特,珍藏起的肖像画,找到了自己的母亲。
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她看一看这幅肖像画。
凯瑟琳娜的视线定定的落在肖像画上,半晌,抬眼看向了自己的女儿,仔细的端详着,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画上的模特是自己的长女,真正画的,却是年轻时的自己。
她慢慢抬起手,指尖在油画上滑动,轻声问道:“你的父亲,怎么样了?”
凯瑟琳娜回到了画家身边,在她的精心照顾下,画家恢复了健康,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她依然是那个为了生活精打细算的主妇,画家也依然过着昼伏夜出的生活。
改变却悄然发生,当她进入他的画室,他不再咆哮,会邀请她一起欣赏画作,晚上,她可以轻声的给孩子们讲起睡前故事,而他画室的门始终开着,听着楼上传来的妻子的娓娓动人的声音,面色祥和,双眼明亮,手里的画笔有力的在油画上留下各种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