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最终没有抑制住自己脱口而出的嘲讽声,“自作孽不可活。”
他眼眸黑沉,神色冷清。
裴轩浑身一震,紧绷了脸皮。
林曦抬头看着他冷笑,“师兄可曾想到今日,若是你行得正,坐得稳,为何怕这些传言!不,怎是传言,本就是事实。当初爹是如何一步步被逼死的,你在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若是广而告之,师兄你以为几个书生对你不冷不热的疏离淡漠就够了吗?不,你的仕途也到头了!爹有时候虽然迂腐,可他的话从来都没有错的,若自身品行不端,怎能理直气壮行事!官场上本就腥风血雨,一个污点瞒得了一时,瞒不住一世,那些逃过了刀口的淮州官员以为就这样结束了吗?可笑,总有一天,他们也会得到相同的下场!”
见着疾声厉色的林曦,裴轩好一会儿才慢慢放软了身体,苦笑道:“曦儿总算是说出来了,在你心里怕是恨不得将我这个师兄千刀万剐才好。”
林曦挑眉,“难道不应该吗?”
“是,曦儿怨我恨我皆是应当,老师去后,我就想好若是你打我骂甚至杀我我都心甘情愿。可你至始至终都未曾说过我一句,即使是长亭送别你也不过是疏离罢了,我就知道你是极恨我了。曦儿,每每想到老师,你都不知道我有悔恨,恨不得杀了自己谢罪,好过每天的煎熬。可我总是下不了手去,说我贪生怕死苟延残喘吧,可我还有抱负未施展,老师的理想未实现,我想沿着他的路走下去,知道会很艰难,可我希望,从未有如此这般强烈地希望老师在前方指引我……”
裴轩忽然如同抽离了支撑一般泪流满面,低泣地喃喃而语。
“我对不住老师,对不住你啊……”
说来不过只是二十一岁的青年,林青的死带给他的不仅是遗憾还有一世的愧疚,五年的如父如师般谆谆教导,关怀体贴,因对林曦超乎寻超的疼爱,林青连对着学生也是亲切多余威严。裴轩不是天生硬心肠,那段时间也是日日矛盾挣扎,折磨着自己。
随着裴轩的泣泪,那被深埋心底的思念也如泉水般涌现,林曦抬起头咬了咬牙忍住夺眶的眼泪。
想当初他是多喜欢这个师兄,虽不是亲大哥,可也是如此看待了,想着将来他个病秧子还有人可依靠也是件开心的事。可没想到,恰恰是裴轩将林家推入了万丈深渊。
林曦转过身,红着眼睛,“现在说什么也无济于事,裴公子,你今日过来不是来忏悔的吧?”
裴轩拭了拭眼睛,低声道:“曦儿在京中路子定比我广,可否替为兄打听打听,朝中是如何打算处理此事,杏榜已揭,然殿试之日依旧未定,我知才过两日询问还太早,不过观此情形会不会有殿试那日两说了。”
见林曦沉思不语,又说:“为兄如今只有你一个亲人,若师弟为难,便罢了,横竖我等着就是。”
说到这里,裴轩又恢复到往日翩翩公子,神情颇为温和地看着林曦道:“这次见师弟神情虽略为疲惫,精神倒是很好,可见身体已无大碍,为兄便放心了。赵世子之事,我也听说一二,师弟有这本事,为兄极为高兴,可师弟毕竟不是大夫,心神有限,万不可太过勉强。”
如往昔般嘱咐叮咛,林曦看着裴轩,对自己的关心并不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