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欲仙 五色龙章 4453 字 9个月前

镜子里依旧什么都看不透,但仅仅看着那片黑雾,知道玄阙也能在那边看到他,乐令心里就安静了几分。之前因为出路被毁和失去神识而生出的惶恐也消退了不少。他方才并没记住那处阵法的全貌,何况秦弼进来时用的是传送符,也不知这个传送阵是通往何处的,就是真的修复了,贸然传送,也可能将他送到未知的危险之地……

有一个法子能把他送到安全……至少是安心的地方。

他站起身来,从法宝囊里翻出各色灵石、灵草,调配出一瓶画阵纹的药水,选了一枚镌灵笔饱蘸药水,就在那片碎石旁画下新阵法,又在聚灵阵外添了几条阵纹,将灵气引入新传送阵。

外头没有接应的阵法,他也没有本事硬开一条从这仙府到罗浮的通道,但只要有一样东西为引,就能寻出条出路——他手里恰好有这样东西,外头也有一枚相通的,就是这对魂精六纬镜。

传到什么地方能比得上传到师尊身边更安全呢?乐令嘴角微露出一丝笑意,将手中魂精六纬镜嵌入阵纹中心,将一点真炁送入阵纹中。两旁聚灵阵亮起一道道白光,灵气涌动,汇入才画成的传送阵中。

白光自脚下亮起,乐令却是一步踏到两界纱裹成的巨茧旁,伸手按到其上注入真炁,抓住其中一点云雾便向阵中退去。两界纱渐渐收回成薄纱的模样抓在乐令手中,露出当中还在望空挥剑的秦弼。

他在两界纱被抽走之后才发现身周亮起的淡淡白光,以及被包裹在传送阵光中的人。然而他的神志还没从极度的疲惫和慌乱之下恢复过来,直到白光重新黯淡下去,他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以最快的速度一步迈向阵中,一把抓向阵中冷冷看着他的人。

光芒消退,地上只留下一片繁复陌生的阵纹,和阵心那枚弥漫着黑雾的镜子。秦弼毫不迟疑地将真炁注入阵中,方才还闪耀着白光的阵法却纹丝不动,随着他催动的真炁越强,地上阵纹竟寸寸碎裂,糊成一团,唯余当心那枚魂精六纬镜静静躺在原地。

第136章

白光乍起,在死气弥漫的洞天中照出一点光明。这光也照不透方寸之地,只是其中传出的灵气如水一般喷涌,生生将那处的死气驱散,划出一片清静地。

玄阙手中那面镜子上闪动的光芒收敛,隐隐照出一个衣衫不整的人形。可不容他看清楚,空中灵气中便掺上了几丝魔气,手上一沉,一个抱得惯熟的身体便落到了他手上——百来斤的人足足实实地砸到手上,虽说玄阙不嫌沉,但要架住他不落下去,那枚魂精六纬镜便攥不住脱了手,在地上磕出一声清脆响声。

亏得这镜子他一直拿在手上,若是收到了法宝囊里,这个傻徒弟是不是就也要传送到他的法宝囊里了?

玄阙笑了笑,刚要骂他一句不知轻重,却又从周遭一片死气和他们两人自身魔气中嗅到了一丝不同的气息,嘴角的笑意立刻凝住。魂精六纬镜中那个模糊的身影在他眼前一闪而过,而紧缠在他颈上的双臂和微带喑哑的一声“师尊”更快地取代了那形象,将他的心念都占了去。

他将怀里的乐令抱紧了几分,像是从没发现过什么不妥一样问道:“怎么跑到这种地方了,不是叫你在罗浮等着为师吗?还没修到元神就这么沉不住气,真是不叫人省心!”

一眼看不住就有人来纠缠,真是不叫人省心。

乐令双臂却是搂得更紧了几分,低下头蹭着他的衣领,半晌才缓缓说道:“师尊,我刚刚度过小天劫时受了人暗算,头顶囟门被封,还要请师尊先替我取下那东西。”

方才镜中与罗浮全然不同的殿阁浮现在玄阙眼前,他那点埋怨和醋意转眼都化作心疼和悔恨,目中流转过一点红光,终于放下了爱徒。乐令本来就比他矮一点儿,双脚落地后又故意曲了腿,头顶只及他颈间,拿手抓了他的手落在自己头上,低声问道:“封住我囟门的是什么,师尊能弄下来么?”

粘在他头上的不过是一道纸符,但其中蕴含的力量不弱,还是专门克制魔修的,他的手落上去时还无妨,只一输进灵气要揭下来,那符纸上便涌出一股清圣气息,险些将他的手灼伤。

玄阙皱了皱眉,将灵符强撕了下来,五指一团便化作飞灰。他手上也有些灼伤的印子,四周死气便争先恐后地向伤口侵蚀,很快就又被他身上流转的魔气吸收,白玉雕琢成似的手指也平复如昔。

符纸揭下,乐令的神识总算又能恢复正常,虽然在这片黑雾中看不到多远,却也比被封住时犹如失了耳目的感觉强得多。他倒退了一步,才直起腿来,握住了玄阙的手指问道:“师尊可被那东西灼伤了?都是我疏于防备,才会叫人下了这等黑手,还要传送到这儿来求师尊援手。”

玄阙身上护体罡气扩散出去,把乐令从头到尾罩在自己的保护之下,这才收起了那面魂精六纬镜,牵着他的手道:“不必自责。你除了我哪还有可依靠的人呢,自然是该来寻我的。等咱们离开这里,为师就把那人擒来叫你出气就是了。”

乐令随着玄阙在茫茫黑暗中前行,垂着头答道:“不须师父费心了……他现在在一处世外仙府,恐怕是……再也出不来了。”而且他也不知道那仙府在什么地方,也不想知道。他与秦弼最好的下场就是永世不再相见,各自活着,再不然就是他活,秦弼死,再不会有第三条路。

玄阙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此处虽然黑暗,但道君的眼力毕竟不同,这一眼穿透黑暗,看到了乐令眉宇间疲惫之色。他的徒弟从来都有一股精神气,偶尔会有烦恼,却不至于这样精疲力竭,似乎被什么吸干了一身精神和情绪,就连在他这个师父面前都会走神。

他没有答理乐令的话,只握紧他的手道:“你修为还低,不好在这种地方呆着,我先带你离了这洞天再说。”

乐令立刻警醒起来,又贴向玄阙一点儿,随着他向外走去。他的眼力弱得多,看不出周围到底是什么样的,但走的时候玄阙特地绕了弯路,甚至有时只绕了一步半步,似乎哪里有些他看不到的障碍在。而且脚下的地面也十分光滑,走了这半天连片骨头都没踢到,倒不像是他想象中满地尸骨的荒原,更像是在哪座殿阁里似的。

或许这里还有什么阵法之类的东西,所以玄阙老祖一直拉着他步行赶路,而不是直接乘云飞出去。乐令边走边问他:“师尊,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这趟过来可是打扰你了?”

乐令声音中有种少见的担忧,就像是真犯了什么错一样。不过就是他当初和秦休搞在一起,叫本门上下都为之蒙羞时,玄阙也不舍得真罚他;何况这回事出意外,乐令也是受人所害呢?玄阙摸了摸他参差的长发,随口安慰:“又不是自家的事,怕什么打扰。我只是担心你修为低,在这里伤了色身。眼下咱们在的是一处殿宇,后头应该还有几进宫殿,我还没来得及过去看,不过这一重殿里的阵法机关我都破坏了,咱们出去这一路不会有阻碍。”

乐令这才安心几分,从法宝囊中摸出了那盏青色魂灯交到玄阙手中:“我只怕拖了师尊的后腿。若是遇到什么危险,师尊就用这法宝收了我的法身,色身能收就收起来,不能就扔了也罢。我现在就能阳神出窍了,没有这具色身也不妨碍什么。”

“那可不成。”玄阙把他带入怀里,在他发间亲吻了一下。

适才沾在乐令身上的气息已渐渐被玄阙自己的气息逐去,闻起来舒服得多了。他的脚步毫不停歇,不进不慢地按着某种规律趋退,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笑意:“若你真的没了色身,以后可怎么给为师当道侣呢?我可不打算把你当作一碰就坏的瓷器供着啊。”

这话满含着挑逗的意味,偏偏听起来就叫人安心,乐令忍不住微笑起来,举起他牵着自己的手,在手背上轻舔了舔。舌尖划过时的湿热触感轻得几乎察觉不到,却是充满了诱惑。

玄阙拍了拍他的手,笑道:“别胡闹,等出去再和你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