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陵说到这里,顺带着又看了孩子一眼,眼看他乖乖躺在陆屿怀里,倒是真的不哭了,但抱孩子的人却是身体僵直,动作生硬,活像捧了个传国玉玺。
白亦陵忍不住说道:“兄台,你这,不要紧吧?”
陆屿不自然地换了个姿势,违心道:“不要紧,这孩子很乖,我很喜欢。”
打头的那个家丁出自太师府,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虽说因为白亦陵的身份而惊诧,但也不到惊慌失措的地步,向他道谢之后还是忍不住说道:“可是,我们明明是亲眼看到那孩子死了好几天,又被埋进土里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活的啊!”
这等奇闻,白亦陵也没有听说过,正要礼节性地惊奇一下,就听见哒哒地马蹄声响。
他循声望去,只见几个人骑马而来,看见这些聚在一起的家丁,连忙下马。
其中一个大汉慌慌张张冲了过来,急声问道:“孩子呢?你们这些蠢货,咱们府上的大公子被抱错了!”
家丁有点不想活了,他觉得自己今天出门的时候可能是没看黄历。
——为什么每说一句话,总会立刻有人蹦出来打脸,他明明没有撒谎!
大汉问完那句话,已经顺着家丁的目光看到了陆屿怀里的孩子,他一脸激动,莽莽撞撞地冲过去,连忙要抱。
说来也奇怪,面前的地面原本十分平坦,上面也没有结冰,大汉跑了两步,却莫名其妙地感到脚下一绊,还没到人跟前,就重重地摔了一个大马趴。
陆屿从容向后退了两步,躲开他身体着地时溅起的积雪,悠悠道:“何必如此客气,救孩子的是旁边这位白指挥使,我只是代他抱一会。你要谢,就谢他吧。”
大汉:“……”
对方这话听着没毛病,在这种状况之下说出来,却委实忒毒——他明明只是摔了一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对方这话一说,倒等于是直接让他去给白亦陵磕头了。
他不由打量了对方一眼,只见这俊俏的年轻人虽然只是随意而立,怀里还抱着个孩子,但他言行间却是说不尽的优雅贵气,几乎立刻就让人意识到身份的不同凡响。
这个大汉乃是太师府的总管,可比刚才那个倔驴似的愣家丁要乖觉的多,再听到白亦陵被对方口称为“白指挥使”,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暗暗后悔自己刚才的莽撞。
周围热心的百姓还在七嘴八舌地跟这总管讲述刚才发生的事情,又说:“要不是这位公子和白大人,小孩就要白白丧命了,你是该道谢啊!”
大汉当机立断,也没起身,而是立刻依着刚才陆屿的话转了个方向,冲白亦陵磕了个头,又重新回身,向着陆屿磕头。
他诚恳说道:“多谢两位的大恩大德,方才是小人情急之下失了礼数,还望恕罪。”
这一行为看的家丁们目瞪口呆,一个人不由道:“吴总管,您……”
吴总管呵斥道:“废话什么?还不过来向两位大人道歉!要是大公子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们一个都活不了,难道自己的一条贱命,还抵不过多磕几个响头?!无知!”
家丁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跪了一地,忙不迭地磕头谢罪。
白亦陵看了陆屿一眼,见他不说话,便对总管道:“你起来吧。要把孩子抱走可以,话先说清楚。刚才贵府家丁口口声声说这孩子几天前已经夭折,听说还给埋了,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总管道了谢站起来,苦笑道:“我们府上桂姨娘的小公子确实是夭折了,这孩子是半年之前少夫人所生的大公子。”
白亦陵“唔”了一声,凑到陆屿旁边看了一眼,说道:“原来这孩子已经半岁了。”
陆屿也跟着他低头看看,认真道:“看不出来。”
白亦陵有点想笑,觉得跟人家不熟不太礼貌,用手背蹭了下唇角,把这笑憋了回去。
随着吴总管的讲述,大家才逐渐明白过来。
从孩子死后,桂姨娘一直疯疯癫癫的,聂家人还算厚道,给她请了大夫诊治,又依旧让她住在舒适的厢房里,派了丫鬟伺候,外面有守卫看守。
结果今天守卫疏忽,让她给跑了,追逐的家丁们先去了孩子下葬的地方,没碰上桂姨娘,却发现上面的土已经被挖开,他们没有仔细查看,继续追寻,却也先入为主地认为那孩子就是已经夭折的小少爷。
吴总管道:“其实桂姨娘只是将上面那层土挖开了,她大概是神志不清,没找到孩子,所以急了,竟将大公子当成自己的儿子抱了出来。”
他说到这里,再次向着白亦陵深深作揖,说道:“要不是白大人机警,大公子有个万一,我们也都没法活着回去见太师了,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以后您若有需要,只管使人吩咐小人一声。”
有了太师府总管的解惑,大家才知道事情的始末,看到孩子平安无事,也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样,脸上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