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深吸口气,说道:“那么依道长的意思,是说今日将雕像弄坏的人也是我了?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敢在临漳王殿下的园子里做手脚。就算真的想陷害谁,也用不着这么大的阵仗吧……”

韩先生道:“贫道方才已经说过了,没有谁动手脚,雕像会倒下来,是因为感受到了灾星示警。谢三公子你当然没有动手,但是因为一个世子之位就要陷害自己的兄长,这难道不是违逆人伦之举吗?你是犯了天怒啊!”

谢樊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无耻的人,转眼间就可以这样义正辞严地对他说出这番话来,他眼睛瞪大,嘴唇气的直哆嗦,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再也难以多说出半个字来。

说到底,谢樊今年也只有17岁,虽然和白亦陵同父同母,他却是从小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根本没有受到过这种刁难。

心脏咚咚直跳,简直让人有种天都要塌下来的绝望。此时谢樊心里无比希望父母能在这里,帮着自己度过这一难关,可是眼下除了几个不中用的随从,他身边一个能说上话的人都没有!

不过话要说回来,一向宠爱他的母亲也就罢了,父亲听说了这件事,恐怕第一反应是先要把他打个半死。

在座的都是人精,眼看谢樊的表情,已经足够大家意识到他的确做过这些事,人人心中都不由得又是感慨,又是不屑。

永定侯府将最有出息的大儿子送了出去,剩下的实在是越来越不行了。能力低微,只是庸才,人品再不好,那才叫真的没救。

镇国公府的席位上,盛知不由小声冲他大哥说道:“我之前看那些话本上所写,还不大相信,哪有人会这样苛待自己的亲生骨肉,现在看来,话本上讲的那些说不定还是隐晦了呢。太过分了吧!”

盛铎叹气道:“倘若小弟活着,今年大约也是白指挥使这么大……永定侯府的人太不地道。”

不光是他们两兄弟这样议论,其他人心里也同样这样觉得,特别是吓傻了的谢三郎在那里瑟瑟发抖,白亦陵却泰然自若面带浅笑,两厢对比,更是叫人看不下去。

谢樊只觉得周围的轻蔑鄙夷几乎要化作实质将他包围,想离开,闯下的祸却还没有收拾,连走都走不了,简直恨不得一头撞死。

眼前意外发生的这件事倒是给了陆启一个情绪宣泄的出口。

他刚才被白亦陵堵的心里难受,说白了,陆启想要的无非是白亦陵依旧像以前那样对他依恋仰慕,将他当成世界的中心,这显然已经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

要让高高在上的临漳王低头道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现在让他去责难白亦陵,他也开始有点舍不得,因此心里窝的这一腔火,正好落在了谢樊头上。

要不是这家人不讲亲情,白亦陵能有那么大的怨气吗?

陆启想到这里,脸上依然淡淡的看不出太多表情,说道:“照道长的说法,若要解决这件事,就要想办法处置灾星,平息神女的愤怒。你是这个意思吗?”

他喜怒不形于色,即使发生了这样的事,依然是一派深沉淡漠之色,韩先生摸不准这位王爷的脾气,也不知道他爱听什么,斟酌片刻,谨慎地回答道:

“王爷说的是。但平息神女的愤怒也可有其他方法……”

陆启道:“不用了。”

他漫不经心地说道:“谢三公子,来者是客,你在本王这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由得你高兴,愿意陷害谁更是你自己的家事,与我无关。但现在,触怒神明,非同小可,你就听从韩先生的安排,在神女面前赎罪吧。”

这太可怕了,谢樊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闻言大惊,面带哀求地说道:“王爷……”

刘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他刚才跟石像的距离很远,丝毫没有遇到危险,匆匆赶过来却正好看到陆启拉住白亦陵的手腕,不让他去雕像旁边查看情况。

他心里憋气,正好见到谢樊这样恳求,干脆就帮着说道:“是啊,王爷,谢三公子不过是……”

陆启淡淡地看了刘勃一眼。

这一眼当中威压深重,刘勃心里悚然一惊,知道自己失了分寸,当下果断闭嘴,躬身后退两步。

眼看连他都说不上话,谢樊也不吵了,眼中透出了一股绝望。他踉跄了一下,被身后的护卫扶住。

那名护卫语速极快,在他耳边轻声劝说道:“三公子,咱们忍得一时之气,才能图谋日后。他们不会真的把您怎么样的,您表现出悔恨的样子就可以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盘,多方凑到一起,形势微妙,其他不相干的人看着面前这一幕,也是神色各异,心中的各种猜测立刻又翻涌上来。

京都是天子脚下,各方势力纠缠复杂,任何一丝些微的变化都有可能牵动局势的改变。先前陆启对待白亦陵的态度仿佛不复以往,人们还在猜测白指挥使是因为什么得罪了临漳王,但看现在的情况,临漳王却明摆着就是在为他撑腰,可见他对于白亦陵的重视。

不过想想也是,白亦陵年少有为,机警过人,前途不可限量,他的地位果然还是和别人不一样。这样一来,刘勃的存在简直就像个笑料了。

当事人白亦陵自己却只是笑了笑,回到席位上坐了下来,内心并没有陆启期待看到的感动。

永定侯府本来就一直不是临漳王的支持者,又是谢樊自己做错了事,轻飘飘地说这么两句话不会对他自己造成任何不良影响,反倒能向白亦陵示好,所以这句公道话,陆启当然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