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茉的手指在她一侧面颊上轻轻划过去,眼神中带着种冰冷的锋芒,唇边却似噙着笑意:“你今天心情不好,是因为这个吗?”
她下手不重,傅敏的脸上却传来一股火辣辣的刺痛感,这让她猛然意识到,谢泰飞之前的那一耳光在自己脸上留下了五道肿起的指痕,脸上的妆肯定也因为刚才的哭泣花掉了——傅敏难以想象她现在是怎样一副狼狈模样,而她居然还就顶着这样一张妆容散乱的脸跟人说了半天话!
陆茉不知道看了多长时间的笑话了,自己居然还笑容满面,故作得意呢!
想到这里,傅敏简直恨不得一头磕死。
但是她丝毫动弹不得,陆茉钳住她下巴的手一点点下移,卡住傅敏的脖子,将她整个头部固定在墙面上。
冰凉的手指拂过肌肤,带起一阵阵战栗,从傅敏的角度,这个距离甚至可以看清楚陆茉的睫毛,以及眼中深藏的狠意。
陆茉道:“傅敏,你知道我上过沙场,那你知不知道,我也杀过人啊?”
一阵凉风吹过,傅敏全身僵硬,突然感到害怕起来。
陆茉浅笑着收紧手指,轻声道:“我脾气不太好,但是一般不喜欢和可怜虫计较。所以你背后怎么仇恨怎么咬牙,那都是你的事。”
她在傅敏脸上肿起的地方“啪啪”拍了两下,虽然不大疼,但巴掌声很响:“但记住,一定不要再来到我面前放肆。”
陆茉收回手,傅敏一下子顺着墙靠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陆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轻轻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傅敏全身过电一样哆嗦着,头皮发麻,她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陆茉离开的方向,这辈子都不想再当面招惹那个女人。
她只是记得陆茉平时不是这样的,在大多数情况下,区区几句讽刺她都是一笑置之,不大当回事,所以傅敏才会如此敢说,没想到不慎触及到了陆茉的逆鳞,把人给激怒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很想告诉这个女人,自己是如何磋磨她的儿子的,对方的表情一定会非常有趣。但这个想法刚刚起来,对方的神情语气就有再次宛如噩梦一样出现在脑海当中,恐惧将傅敏的冲动压了回去。
她看着陆茉走到了家人们的中间,依稀是盛冕帮她理了下头发,扶着陆茉上马,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回府,傅敏带出来的两个亲信这才敢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扶她起身。
傅敏狼狈不堪地站起来,不光下颌和脸上不适,后背亦是火辣辣的疼,应该是刚才擦破了,简直是遍体鳞伤。
她正不痛快,右侧的姜绣又轻轻地“哎呀”一声。
傅敏呵斥道:“你嚷嚷什么!”
姜绣战战兢兢地说道:“夫人,您的裙子,弄、弄脏了。”
傅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裙角上沾了一大片的鲜血,血珠子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落,腥气冲鼻。方才她心神不稳,竟然没有注意到。
傅敏不由回头,向着自己刚才坐下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赫然扔着一具被射死的狼尸,眼睛直勾勾瞪着,嘴里半露出尖尖的白牙——方才,她竟然就是坐在了这个玩意的旁边。
傅敏尖叫一声,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又是恶心又是狼狈,几乎是被下人半拖着,匆匆回府。
下弦如钩,高悬天际。几缕薄云随风掩过,衬得月光明灭,潋滟迷离,亦照映窗棂上的树影一时朦胧,一时幽微。
树影抛在帐子上,风将窗纸吹的直响,白亦陵蹙着眉头,无意识地将被子裹紧了一些,没醒。
他在做梦。
梦中,他站在一个布置华美的房间之内,屋子正中摆着一张圆桌,两名成年男子正在用饭,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孩子跪在桌前,头垂着,双手将一柄刀平托举起。
白亦陵向近前走了两步,梦中的人似乎都看不见他,他便也隐约知晓是在做梦,索性走上去,弯腰打量那个孩子,却发现这三个人的面孔都是朦朦胧胧的,难以看清,连带发生的声音都有些模糊。
这个时候,左侧的男人忽然放下饭碗,转头跟那个男孩说了几句话,听着好像是让他演示刀招,男孩就从地上站起来,比划了两下,那个男人顿时大怒,拿起身前的碗扔出去,饭菜扣了男孩一身。
男孩一动不动,男人却不依不饶,从地上捡起饭菜要往他的嘴里塞,却被旁边的另一个人抓住了手腕。
两人撕扯了几下,那个挨了打的男孩反而神态自若,不紧不慢地抹了把脸上的污迹,慢条斯理地重新跪了下去,腰却挺得极直。
男人喝骂几声,忽然从刀鞘里抽刀而起,霍然劈出,刀光如雪,梦境应声而破。
白亦陵猛地坐起身来,急促喘息着,扶住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