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屿眼看所有人疑惑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不由苦笑。他刚刚证实了一个心中的怀疑,一开始本来想着如果能赶在白亦陵的加冠礼之前就太好了,可惜日子太紧没赶上,结果冠礼上居然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他本来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地告诉白亦陵,以免吓到他,现在看来,牵扯的人太多,却是不说不行了。
他道:“带上来。”
随着他的命令,一个蒙着白布的东西被放到了地面上,随后又有两名侍卫从门口处抬进来一个春凳,上面坐着个身材肥胖的年轻人,正在嘿嘿地傻笑着。
凳子放下来,他既不起身,也不见礼,目光新奇地四下打量,将大拇指放在嘴里,津津有味地嘬了起来。
这人很明显是个傻子,大家看着眼前这一幕,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陆屿好端端带这么一个人过来干什么,倒是傅敏的脸色骤然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傅跃看了自己妹妹一眼,想到了什么,眼神中也掠过一丝慌乱。
随后进来的还有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妇人,打扮的倒是颇为富贵体面,一进来,恭恭敬敬地冲着陆屿行了礼。
陆屿道:“起来吧。”
他介绍道:“这位夫人是凤祥珠宝行的老板娘蔡夫人,这位是她的长子蔡延。”
他看了傅敏一样,见到对方的额头上一点点渗出了冷汗来,这才又慢慢说道:“二十年前,蔡夫人因为久治不孕,请当时一家医馆里的坐诊大夫开了张生儿子的偏方,结果孩子倒是顺利生下来了,可惜天生有缺陷,智力如同三岁的孩童,而且未生双脚,不良于行。蔡夫人,本王说的没错吧?”
蔡夫人叹了口气,说道:“是,淮王殿下没有一字虚言,庸医害人,孩子生下来之后,妾身几次想将他遗弃,但终究还是没有舍得,好歹也养了这么大了。当时夫君也恼怒非常,拿着药方子去跟官府告了那个医馆……”
虽然不知道陆屿为什么要带来这对母子,但是他们的事情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蔡夫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人想了起来,大声说道:“啊,我知道了,夫人说的可是二十多年以前十分有名的德望医馆?”
蔡夫人道:“正是。”
经那人一说,在场有不少人都记起了当年的事情。因为德望医馆开的很大,是老字号了,正当红火的时候却因为开了错误的药方而被几名孕妇的家人同时状告,一朝破落,所以格外令人印象深刻。
陆屿道:“好,劳烦蔡夫人和令公子了,二位请先回去吧。”
蔡夫人向他行了礼,退下了。
陆屿从尚骁的手中拿过来一摞盖着官府大印的药方,又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另外一摞药方,想要递给盛知,犹豫了一下,还是转手给了李凝。
他道:“李指挥使,你看看这两份药方,上面所开的药是完全相同的,而且都有德望医院的印戳。”
李凝对比上面的药物种类,点了点头道:“确实相同,而且开具日期接近,笔迹也是出自一人,所以这药方是——”
他的声音忽然停住,目光中露出惊讶之色,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
李凝的性格一向沉静的近乎于冷漠了,能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事情,大家正在好奇,陆屿却已经在这个时候将话说了出来:“这两份药方,一份是刚才那位蔡夫人的,另一份是永定侯夫人的。”
他这句话淡淡地说出来,世界安静的都仿佛停滞。白亦陵没有功夫去看傅敏的表情,没有功夫去注意身边其他人脸上露出的惊讶之色,他盯着陆屿,猛地一把抓住了他的臂膀。
陆屿看着白亦陵,又重复了一遍:“那些药方就是当年傅敏生下长子之前,大夫给她开的。”
白亦陵怔怔地站在那里,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他的脑子中乱成一团,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听不懂人话了。
他感到陆屿的手反过来扶着自己,听见对方细微的呼吸声,也听见一个明明属于自己、却格外陌生的声音响起:“你把话说清楚。”
陆屿冲着尚骁扬了扬下巴,尚骁过去,将地上被白布蒙着的东西揭开一角,露出下面的一截白骨,周围有人惊呼。
白亦陵看了看,很快就发现,露出来的一截应该是尸骨的双腿,陆屿为了将这具尸体抬出来,肯定已经做了特殊处理,上面看不出来腐烂模糊的痕迹,也就能让人清晰地发现,那双腿上没有长脚,断面光滑,应是天生畸形,而非后天造成的。
陆屿柔声道:“你看看,还有这具尸骨。多年以前,傅司马府上一名叫做方连的下人曾经在王琥珀的家里寄养过一个痴呆小儿,就在上个月的时候,那孩子去世了。恰好没过多久,琥珀就成了无家可归去了你的府上,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他一字一顿地说:“代表着,你白亦陵,根本就不是谢泰飞和傅敏的亲生骨肉,这具躺在地上的尸骨才是!二十年前,傅敏误食求子之药,剩下来的孩子天生身体残缺,智力不足,她便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寄养在他人家里,又从外面将你抱了回来!”
盛冕忽然颤声问道:“那,他的亲生父母是谁?”
他的反应最快,当其他人还沉浸在白亦陵竟然不是傅敏亲生儿子这个令人震惊的真相当中时,盛冕已经猛然想到,刚才陆屿叫人的时候,也点明了镇国公府,那会不会就说明……
盛知和盛铎站在旁边,听见父亲忽然这么说了一句,两人满心震惊,连忙向着白亦陵看过去,心中有了隐约的念头,竟然觉得他的眉眼越看越是熟悉。
陆茉捂住嘴,眼泪瞬间落下,她浑身发抖,控制不住地扑了过去,死死地抓住白亦陵,嘶声道:“是你吗,是你吗?你是——你是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