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冷怎么不早点上车?”陈天珩很少笑,又因为唇角天生向下,显得很凶,特别是自下而上抬眼看着谁的时候。黎向皖被他这样看的瑟缩了下,惊慌失措地动了动脚趾。男人怀中的温暖从脚底一直传到他心里,他似乎都能感觉到陈天珩沉稳的心跳,一下一下。
他佯装羞赧,轻轻蹬了一下,像是想要挣开:“天珩——”
“没事,我给你暖暖,电热毯没开,不然你还得再冷一阵。”陈天珩说了谎,把他的脚抱的更紧了些:“你现在身子弱,别落下病根了。”
黎向皖和他对视,这是他俩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眼神交流,他跟在梁鸿身边一年了,认识陈天珩也有八个月。最开始时他因为羞耻躲着陈天珩,后来陈天珩又开始躲着他的目光,一直到现在。
那双锐利的黑色眼瞳中此时装着少有的温情和疲惫,黎向皖垂眸盯着自己因为怀孕有些轻微水肿的腿脚,轻声道:“我实在是……想在那里看着。”
毕竟这是第一次,他能在所有人面前光明正大地注视这个男人,不必有任何掩饰。
陈天珩自动理解成了黎向皖是想陪着梁鸿到最后,眼神黯淡了下,低下头给他轻轻揉按水肿的脚踝。
男人手掌宽大而干燥,指腹带着薄茧,按在他皮肤上有些硬硬的,却不觉得难受。黎向皖舒服地攥紧床单,浑身放松下来,过了半晌,问:
“天珩,梁鸿他真的死了吗?”
——那个恶魔一样统治禁锢着他身体和灵魂的人,真的死了吗?
陈天珩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在他看来,黎向皖和梁鸿感情那么好,无论他说什么,眼前的人都会伤心。
于是他想了想,低声许下了他对黎向皖的第一个承诺:
“嫂子,梁哥不在了,我会替他照顾好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第4章
陈天珩第一次见到黎向皖是在梁鸿的书房。
虽然早已离开了春藤星自己单干,陈天珩和梁鸿之间依旧有着很深的联系,毕竟他商队的运作也需要用一些不能见光的手段走门路,他每年都会来春藤星一趟,在梁鸿这里待上一阵子。
两个月前梁鸿在黑市拍卖会上高价买下了一个少年,天天带在身边,几乎要把人宠到天上去了。属下说起这个时陈天珩还当成一个笑话在听,梁鸿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喜新厌旧到了极致,昨天还宠的不得了抱在怀里说情话的情人第二天就能赏给手下玩,就他这样的,能受得了两个月身边都不换人?
陈天珩不信。
那天他在梁鸿书房里和他谈论航道的问题,梁鸿坐在厚实的木质桌子后,仰在椅背上,面色如常地和他谈笑风生,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在桌下。
陈天珩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着,说起这一阵子狄猄帝国隐约有想把手伸到流亡区的意思,突然听到了一声细弱的呜咽,随之而来的是抑制不住的呛咳声。
他愣了下,没想到书房里还有别人。
梁鸿酣畅淋漓地长舒口气,拉上裤子拉链,把人从桌子底下拽出来。那是个只穿了件宽大白衬衣的少年,捂着嘴小声咳嗽,梁鸿拉着他细瘦的手腕,把他抱到腿上,指腹抹去他泛红眼角沁出的眼泪。
那少年被磨的红艳的唇角上还有点点浊痕,梁鸿抽出几张纸巾放在他嘴边,道:“吐出来。”
那少年迟疑了下,紧紧抓着梁鸿胸口的衣襟,泪眼汪汪地摇了摇头。
“咽了?那你中午还吃得下东西吗?”梁鸿笑着给他擦干净嘴角,又在他脸上亲了下。
而黎向皖瞥见一旁正盯着他的陈天珩,想到他这般浪.荡的模样被一个陌生人看到,脸上瞬间烧起来,慌张地把脸埋进梁鸿肩窝,紧紧攥着他衣服,就好像这样就能躲起来似的。
梁鸿被他逗得大笑,抚摸着他脊背,陈天珩看到那少年脖颈,手腕和腿上全都布着新旧交替的红痕。
黎向皖急促却很轻的呼吸一下下喷洒在梁鸿颈侧,他回想着仓皇一瞥中看到的面容,除却眼中略带戏谑的审视之外,和梁鸿说话的这个男人并没有像其他人第一次在梁鸿身边见到他时有太大反应,看起来很稳重,还有点凶。
他是谁呢?竟然能和梁鸿朋友一样谈论那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