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低头苦笑,很想说,不是他不想帮,而是胤禩已经不要他帮了。也不是他不想陪,可用什么身份陪?离开,也是胤禩默认的,是未来的朝局逼着的,是康熙迫着的,他胤禟就算想去解释了也没人愿意听。
良妃见胤禟低头苦笑,一双手如钳子般的卡着他,发自咽喉伸出的哀求:“胤禟,胤禟,求,咳……”地一声,一口血就从那苍白的口中里面喷了出来,溅飞到胤禟的前襟上,她半个身子被惊吓的胤禟拖到了空中,随时都会坠落,还在声嘶力竭的苦求着:“守着胤禩,一定要……陪着他……”
那一天的情景,胤禟毕生难忘。
三日后,良妃重病而亡。众人传是母凭子贵,康熙下令厚葬,八贝勒胤禩守灵七日。
胤禟因着对良妃的承诺,不顾旁人的眼光,去了良妃宫里。
从中庭望去,遥遥的一路乌黑,只有灵堂上一对白烛摇摆着昏黄的光,凤头香燃烧了大半,沉烟袅袅。胤禩跪在那里,平日玉树临风般的身形像是折了腰的竹,看着顽强挺立,只要强风一刮,说不得连根都离了土。
胤禟每走一步,就卷起死灰无数,还没燃尽的冥钱打了一个圈,重新烧了起来。他的目光逐渐移到跪着那人的背脊上。良妃说自己是他的筋,因为骨头可以重接,所以筋就继续指挥着他的一静一动。
只是这么远远的望着,都可以感到胤禩浑身上下笼罩的悲哀。胤禟不知道如何劝,这个时候任何言语都没用,他只能沉默的站在其身后。
满堂萧瑟中,一声极力隐忍的呜咽忽然冲入耳膜,如道金雷轰得胤禟震惊,眼皮底下正是那人那微乎其微的颤抖和越来越低的头颈。胤禟心里就冒出细而不堪忍受的疼来,随着针头一路穿行在自己的百骸,整个脑门都是空的。
胤禩居然在哭,那位温雅如玉、永远笑如春风的人现在悲伤到不可自抑的地步,这个认知让胤禟不知所措。
他忍不住轻唤:“八哥……”
胤禩沉浸在自己的悲苦中,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呼唤。胤禟只得再上前一步,手指动了动,还是覆上那看着宽阔实则寂寞的肩膀,慢慢沉下身去。胤禩麻木地转头,就看到一个黑影笼罩在头顶,冰冷的身躯被温暖给怀抱,脸颊碰着脸颊,凝在睫毛上的泪瞬间涌落,将两人给湿个透。
“八哥……”
胤禩瞪大了眼眸,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想要挣扎,可对方拥得太紧,自己的眼泪糊在两人肌肤上,开始是凉,慢慢地暖,一个眨眼,更多的泪滚落,热烫着顺着紧贴的轮廓滑到下颌喉骨。 他哑着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胤禟跪在他的身后,用尽全身力气地扣住对方:“想来,就来了。”
胤禩撑在地面的双手一动,他最终旋身回抱对方。很久之后,才嘶哑着说道:“我再也不想失去重要的人了。”他又紧了紧,力道大到几乎将身边这人镶到体内:“我要得到那个位置。”
胤禟抱着胤禩的手松了一下,此时此刻他几乎想问一句:八哥,我还是不是你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