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夫妻睡在同一张床上各怀心思。
另一对周家母女躺在同一间学生寝室里,气氛凝重。
夜深了,知了都安静地睡了,空气里还流淌着周高氏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周秋萍没法睡,只能主动开口:“阿妈——”
结果她还没说什么呢,周高氏先爆.炸了:“你别喊我妈,你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妈!”
一卡车的被单啊,一叠叠地搬下来送到平房里时,她都以为房子被学校租出去当仓库了。那么多被单,平房装不下,又往她们隔壁装了整整四个八人间的宿舍。
本来宿管绝对不可能同意这种事,但自从女儿被阴差阳错抓去结扎之后,宿管平白在她们一家人面前矮了一头,就连今天傍晚女儿没去托儿所接孩子,也是宿管接了电话,眼巴巴地等自己回来吃晚饭时特别转告的。
周高氏想到女儿不能再生孩子了,瞬间怒气又夹杂了心酸,她躺在床上“呜呜”地哭出声:“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怎么这么苦?我还活着干什么,我怎么不早点去死?”
周秋萍头痛。
今天所有事都顺利的不可思议。
侯厂长本来还有些犹犹豫豫,他骑着摩托车跟卡车汇合后,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结果等卡车真开进卫校,她又开了平房门,那是王老师宿舍隔壁的屋子,学校帮学生清洗床单被套的洗衣房,那里有大桌子刚好可以放被单。
侯厂长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然后帮着司机师傅一道赶紧卸货。洗衣房装不下,他又托着被单上学生宿舍。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阿妈从头旁观到尾,还以为是有人也租了卫校学生宿舍,要利用这个暑假挣钱。
直到侯厂长跟周秋萍告别,表示衷心期待她早日卖掉这些被单,好尽快将货款还给他。
周高氏瞬间傻了,原来女儿没及时赶到托儿所接两个外孙女儿不是她半路刀口痛动不了,而是她疯了。
房门一关上,周秋萍还在捂着怦怦直跳的胸口感叹自己走了狗屎运,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以两万块钱为订金赊到了三十万的货;转过头,她就对上了阿妈暮气沉沉的脸。
她脑海里只一个念头,夭寿哦,她要怎么跟阿妈解释?
事实上,不管怎么解释都没用。
这个晚上,阿妈完全拒绝跟她有任何交流。已经当了外婆的人沉默着抓知了猴,沉默地去卖货,沉默地给两个外孙女儿洗澡,沉默地上床睡觉,直到此刻,才在黑夜里压抑地哭出声。
周秋萍想要叹气,她知道对待家人最理智最正确的办法是充分地相信他们,开诚布公地分享彼此的安排,这样家庭才能在平等的前提下和谐共存。
但她没办法骗自己,她清楚地明白她现在并不能真正以平等的态度对待阿妈。
因为上辈子太惨烈,无论自己还是阿妈。
她重生了,她要逆转命运,她不能再重蹈覆辙。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强大起来,她不会放过自己能获得的任何机会。
作为女儿又当了妈,生命有了羁绊,让她有所顾虑也更勇敢。
千言万语汇聚心头,周秋萍最终只说了一句话:“物价会飞涨的,我现在花一块钱买来的东西,过两个月就能卖到两三块钱。”
周高氏无动于衷,还在反反复复地抽气:“怎么不让我死呀?我早点死了也就安生了。”
周秋萍毫不客气:“你可不能死,我签了18万的欠条呢。你死了就少一个人挣钱。”
这回周高氏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
好在她们睡的都是下铺,而卫校学生宿舍的下铺尤其矮,地上铺的席子底下还垫了厚厚的硬纸板。
因为晚上热得吃不消,连买来的电风扇吹出的都是热风时,她们也会直接睡到地上。周高氏认定了地上有寒气,必须得隔个东西才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