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鸿不与他斗嘴,只问了一句:“本王可不信丞相大人突然心善要做好人了,怎么,难道你看那小皇帝不糟心?”
淳于雅沉默了一会儿,想起刚才上朝时小皇帝那一脸的懵逼表情,又想了想他最后狼狈逃走的背影,终于一声叹息:
“糟心。”
谢元嘉要是在这儿听到这俩扔进河里都洗不白的货这样评价他,怕是要哭出声来。
作为一个上了朝啥也不懂的糟心货,他也很想哭。
第七章
下朝后,谢元嘉正愁眉不展的坐在寝殿里忧思,不知道这事到底怎么办,还没想出个法子来,就听到外头的小太监进来通传,说是丞相大人求见。他这才想起昨天,淳于雅和他约好了今天要正式上课,想到这儿,谢元嘉不敢耽误,忙起身出去迎接,两人直接去了御书房,以后他上课的地方都那里。
偌大的御书房只有谢元嘉和淳于雅两个人,其余的太监宫女都退到了门外,说是不能打扰皇上学业。谢元嘉乖巧端正的坐在桌前,像第一次上学的学生一样,他的面前放着一本《论语》,是今天要上的内容。按说这种初级教材早在各位皇子少年时都精细的学过了,但谁叫谢元嘉被遗忘了,从没正儿八经的上过学,淳于雅只能从头开始教。
“皇上,微臣就从第一段开始吧。”淳于雅温和的询问谢元嘉的意见。
谢元嘉点头,他打开书本草草的看了几眼,还是不习惯古文这从右到左、从上到下的排版,而且繁体字看着也很是费劲,不如简体字方便。
淳于雅念书的声音很动听,一如他的人一样,轻柔温软,他捧着书本一边讲解一边细看谢元嘉的脸色,如果他面上有疑惑的神情,他就会停下来重复再细讲一遍,直到他明白为止。从一个学生的角度来说,淳于雅绝对是一个合格的好老师。
但是,谢元嘉估摸着不能算个让老师满意的好学生。《论语》中的部分节选他们初中的时候也上过,但内容没有这么深奥,讲的也没这么细,他开始还能听懂一些,但是越是往后翻他就越是糊涂,只好时不时地停下来提问,勤勤恳恳的做笔记,把当年初中时那股子劲头都使出来了。
谢元嘉知道自己从小就不是什么聪明的孩子,和那些有天赋的学生比,他除了更加努力以外别无他法,可即便这样,他也最终还是因为经济原因,被永远关在了高中的门外。如今重又坐在课堂上念书,他有种新奇的感觉,虽然时空背景都不一样了,但他内心深处还是喜欢学习的。
淳于雅本来就没对他报什么希望,他的基础实在太差,因此讲课的时候尽可能的挑着最简单的词汇解释,可谢元嘉理解起来还是吃力,他除了在心中叹气也没什么好法子。好在这学生笨是笨了点,但胜在认真用功,倒让他心中有些安慰。
他讲了一会儿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过去指点一下谢元嘉,结果刚走到他身边,看见他在纸上写的那些个鬼画符一样的字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这写得都是些什么狗都不啃的玩意儿!他拿脚划拉都比这强!
谢元嘉抬起头来,用毛笔无意识的蹭蹭脑门,不解的问:“老师,您怎么了?”
看着小皇帝那张懵懂无辜的小脸,淳于雅捏着自己的扇子想了半天,才勉强压下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刻薄语,挤出一张笑脸说:“皇上这字……写得甚好。”
谢元嘉低头看了看纸上的那些东西,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小声说:“老师,朕、朕以前没学过,对不住……”
这一句话瞬间就浇灭了淳于雅所有的不耐与烦躁。
他早知道这孩子幼年过得凄苦,却没想到身边的宫人竟然连字也不曾教他写,这写得又大又丑就算了,还那么多错字,怕是寻常人家六岁稚童的水平都比他强,可见他在宫里从前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无事。”淳于雅那属于三十五岁老男人的爱幼之心不知怎的竟被谢元嘉给激了出来,他拿过谢元嘉桌上笔筒里的另一只狼毫,一笔一划在纸上把谢元嘉三个字端端正正的写了一遍。
“日后,臣会教皇上学写字。”淳于雅将笔放下来,充满爱心的看着他说,“就从皇上的名字开始。”
谢元嘉凑过去看了一眼他写的字,和丞相的人一样端雅秀美,他不由得满脸都是羡慕:“老师的字真好看。”
“只要皇上肯下苦功夫,在臣的教导下,不出几年,您也能写得一手好字。”淳于雅自信的说。
谢元嘉在前世的时候写字并不丑,只是实在用不惯毛笔罢了。可是淳于雅已经先入为主把他代入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可怜,他也没办法去解释清这件事,只好沉默的点头:“朕一定好好学。”
两个人在书房里一直学习到晌午,淳于雅才结束了今天的功课,给谢元嘉布置了一大堆的课后作业,包括大字十张,背诵《论语》前半部分这个艰难的任务。
谢元嘉本想留他一起吃饭,但淳于雅已经和老友有约,只能先一步告退,谢元嘉又是一个人孤独的吃了午饭,照例是午饭后睡一觉,就这样一晃就是三五天。
其实这样的生活也还不错,虽然每□□堂上仍然像菜市场一样众臣吵得不可开交,但至少傅景鸿和淳于雅总算是愿意下场帮他处理一些,不至于让他一个人可怜巴巴的坐在龙椅上干看。
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之争最终还是让傅景鸿解决了,据说是各自都退了一步,谁也没有再提出异议,果然这种事还是让主角来解决才好,谢元嘉对主角的王霸风范更加崇拜起来。
又过了几天,傅景鸿闲来无事,特意挑了个好时间来书房检查谢元嘉的功课,他端着杯茶慢悠悠的品着,一边漫不经心的听淳于雅给谢元嘉讲课,听了一会儿后皱眉道:“怎么一个简单的《曹刿论战》都要学这么久?”
谢元嘉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淳于雅瞥了一眼气场强大的摄政王,淡淡的说:“似王爷这等聪慧之人自然不用学很久,但并非人人都像王爷这般悟性高,难道还不许别人费些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