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喜难得能近六皇子的身,不顾一旁侍卫的白眼,高兴地凑上前去。
穆承泽面色稍暖了一些,道:“还好。”
“殿下千万要保重身体……”
春喜只觉六皇子清减了许多,以前听安乐侯念叨说要努力把殿下养成一只包子,春喜仿佛有那么点懂。这几年,殿下总算养好了些,只是主子这一去,立刻就又瘦了下来。
春喜指了指天上,道:“她,会担心的。”
“……嗯。”穆承泽也跟着春喜看天。
在承乾宫时,徐皇贵妃曾命人私下告诫过春喜,六皇子以后会改玉牒,归入她名下,往后不可再在六皇子面前提起陈嫔,春喜便知,徐皇贵妃心里还是相当忌讳六皇子记着陈嫔的。其实改不改玉牒,不是她一个宫人能说了算的,但殿下高不高兴,春喜能看出来,只能如此这般,为主子与殿下略尽一份心力。
通往韶华宫的路,穆承泽就是闭着眼睛也认得。因之前周氏与七皇子大闹韶华宫,穆子越曾下旨训斥,后来又特意下了令,除了云曦他们几个以及韶华宫宫人,其他人不得随意出入,因此即便是承乾宫皇贵妃的人,也不敢轻易踏进韶华宫半步。
穆承泽道:“春喜,随我来。”
春喜应了,与穆承泽先后进了殿,穆承泽命她守住殿门,然后直接脱了身上赤色的袍子甩手丢在地上,露出里面穿着的素净旧衣。在承乾宫,徐皇贵妃根本未管他生母已逝,所备皆是锦绣华衣,穆承泽憋着一股气,他还有自己的打算,硬是将云曦给的素净衣物穿在了里面,继续在心里为娘守孝。
徐皇贵妃为人处事极为周密,在云曦可能入宫的时辰,以各种理由阻挠,只有云曦必然不在时,才允六皇子来韶华宫看一眼,并且令一堆侍卫随时跟着他,不让他接触到旁的人。只有在韶华宫里,六皇子才是相对自由的。
穆承泽走进云曦为他设的书房,颇为眷恋地摸过书案上的摆设,一两只茶盏,他曾握过的笔、临过的帖,堆得整整齐齐的书卷,书案尽头放着一只墨色的飞鹰纸鸢,还有从皇城集市上买回来的宝贝们。储秀宫偏殿自从出了事,已不让人继续住下去了,六皇子的大部分东西都被徐皇贵妃命人拿回了承乾宫,唯有很少一部分,他坚持放进了韶华宫。
书房里的一张空椅上,摆着一只小小的针线篮,里面放着一把剪子,一些碎布片,各色绣线,还有几样他至今也叫不上名的东西。穆承泽小心翼翼抱起针线篮,就在那椅子上坐下了,也许想到了什么开心往事,嘴角慢慢晕开了一抹极淡的笑意。
外边候着的承乾宫侍卫实在等不下去了,不住地向春喜询问,春喜看了穆承泽两次,见他似在深思,也未出言相询,而是回过身斥道:“咱们做奴才的,还能替殿下做主不成?你们只管继续守着就是了!”
外头侍卫皆沮丧地应了。
不知过去多久,穆承泽终于起身,放下了那只针线篮,他从怀里缓缓掏出一块玉,也将它与纸鸢一起,摆在了书案上,最后望了一眼他曾呆了三年多的地方,径直走出殿去。
徐皇贵妃早在承乾宫传了膳,左等右等,六皇子都未回来。徐皇贵妃连叫了几波人去催,饭菜都凉透了,穆承泽才缓缓走进承乾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