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得罚韩延。他的军营离灞上最近,苻晖引兵西来他不知不觉,灞上遭袭他也不及求援,不罚不行。”
慕容永觉得他简直是在乱来:“韩延是因为昨晚处置逃兵之事不在营中才松懈了防守,难道有功反罚?”
“处置逃兵?我看是示威多些。”任臻打了个哈欠,不以为然道:“我昨晚看以前的军报典籍到了凌晨,如果我没猜错,韩延一直都是段随的心腹,因为杀了济北王慕容泓,改立中山王慕容冲,韩延被旧部目为叛徒,实则是为他的上峰段随代过——这俩人一直互为呼应,不受中枢控制,所以之前你将高盖提为左将军,也是为了牵制段韩二人——那么就趁此事离间二人,韩延记仇的很,就是不为此起异心,到底也不会再对段随言听计从。”
慕容永瞠目望他,半晌道:“……等下,你不是不识鲜卑文的么?”
任臻很疲倦似地瘫在胡床上:“半夜把姚嵩找来念的,边听边看,发现鲜卑文是挺难懂的~”顿了下,回味似地砸吧着嘴道:“不过挑灯夜读,软玉温香,古人的生活也挺有情趣的么。”
“……”慕容永无语相对,有点想将姚嵩拖出来暴打一顿的冲动。
第4章
这些天慕容永都不离左右,读书习文骑马射箭皆不假人手亲自教习,说来奇怪,任臻在从前连学都不肯好好上,占着父亲一张老脸从小学挂到大学,堪称一塌糊涂,可对这些行军布阵之事却颇有兴趣,近来慢慢地也渐有起色。但眼见着,他这个冒牌皇帝草头天子似乎要做到头了。
任臻端坐在舆型沙盘之前,左右都是燕军骁将,明晃晃的铠甲耀地他有些发昏,简直要内牛满面了——过去二十六年的生命里除了花天酒地地玩他还会什么行军打战?布阵筹粮?就算是韩信转世也得给人学习缓冲的时间啊!平常有慕容永,姚嵩在旁提点,自己慢慢思索学习倒不出啥岔子,可如今急哄哄地开什么军事会议,左右皆凶神恶煞飞禽走兽之辈,这真是一见倾心再见没命还开会呢没吓死就是好运了!
呕漏!!他无奈地将头砸进双手手心,就要悲鸣了:他怎么知道苻坚之子苻宏出城搦战,又破燕军他该如何,更不知道阿房缺粮四处早已坚壁清野搜刮殆尽了他又要到哪里去筹粮!
“没粮就抢!”慕容永的声音掷地而起。
“长安城外方圆百里都被我们抢光了!连蝗虫都没一只还抢个毛!”
“我们穷,被围困在长安的苻坚更穷!我听说连苻坚年宴,飨肉众人,诸将都要哺肉于袖归家予妻儿老小,城中已是杀马为食了!我们,至少还能向外抢粮抢人,不比他们的境况强?!”大将段随看慕容永一眼,方慢悠悠地道,“尚书令大人所言有理,只是长安方圆百里已是坚壁清野行人罕至,我们怕是得向关中平原的大堡坞抢粮。”韩延冷笑一声,虽不至明着驳斥从前的老上司段随,却对手下一偏将道:“你同皇上说说,这连日大战我们损耗几多,关中豪强的堡坞是好抢的?三五成联,护丁数千,坚城固壁不下长安——咱们右军是不成了,不如高将军率领左军攻去?我让这天大功劳给你!”
高盖莫名其妙被拉下水,一指段随:“段将军新败,急着报仇雪恨补充物资,找他去啊!”
姚嵩乃是不领兵的一介幕僚,此时袖着手作壁上观,看诸将熊熊地吵成一窝,才露出一口白牙,脆生生地道:“左右二军历经大战都疲累不堪,唯有慕容将军的中军一直未出,以逸待劳,不如就请慕容将军为皇上拔此头筹如何?”
这话一出,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到慕容永身上,那目光可是寓意颇多了——姚嵩轻飘飘一句话让众人回过神来,他们是死伤枕籍了,慕容冲的嫡系骑兵还攥在慕容永手中分毫不伤呢。慕容永剜了姚嵩一眼——这小子虽然屡屡在明面上说与他联手,但时不时就要下点绊子,着实防不胜防。段随乃鲜卑豪门,在诸将中出身最高,他率先起身走到沙盘前,在长安之北,渭水之滨处点了点:“仇班堡,人丁充沛,屯粮素多,且时往长安城中偷运粮食接济苻坚,实乃我大燕心腹之患——若能灭此堡,慕容将军居功至伟哪。”
慕容永不语,然则环顾四周,知道已是旁人箭在弦上,而他不得不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