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坚挑了挑眉,不说话,杨定则毫不犹豫地道:“绝不知情,且全力救我。”在他看来,什翼珪与他识于微时且出身相同,燕宫之内自该惺惺相惜,何况在擂台上还救他一次,后又为自己兄弟求情顶罪,堪称情深意重,自然毫无可疑。
任臻摔帘走后,杨定才松了口气,有些烦躁地扒了扒头皮:“就因为皇上想我带兵出征,就闹出这么多事……慕容永当真要置我于死地?”
苻坚晒道:“他真要你命,你就活不到现在了。”
杨定奇道:“可您方才不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不过是陈述事实而已,最终结论为何,那还要看他——因为我就算全说了实话,他也未必会都信我的。杨定,在宫斗之中,眼见未必属实,耳听则未必为虚。”苻坚不带情绪地扯了扯嘴角,忽而轻声道,“在这位上坐地久了,注定只能越来越刚愎自用、狐疑猜度。到头来,怕只会和慕容冲越来越像……”
最后一句话杨定听不真切,又问了句:“什么?”
苻坚淡淡地摇了摇头,没有再说。
称孤道寡从来是高处不胜寒,就像曾经的他,与如今的他。
第43章
任臻离了城西威远营,果然神色凝重,一路都在反复思量苻坚的话,狐疑之心愈来愈盛:总觉得慕容永虽颇忌杨定,但不至于在这当口公然借刀杀人,况且那苻坚说的话难道都是真的么?他停下脚步,心思电转,忽然想到穆崇是被什翼珪招进虎贲营的,又都是代国遗民,那小狼崽子素来心思极多,便是近来看着锋芒尽收沉稳了不少却也不可不防……想到此处,他随手招来亲卫,附耳吩咐了几句。
且说什翼珪伤及双手经脉在先,右肩中剑在后,早被人送回宫中救治。任臻一路不声不张地径直去了他那处,从门侧远远望进去,便见什翼珪裸着上身半倚榻上,肩上厚厚一层绷带。穆崇则在前头跪着,低垂着头不住咒骂。
什翼珪无奈道:“我现在手抬起来都费劲儿,你有这力气自责不如替我将药端过来。”
穆崇赶忙抬头,粗手粗脚地捧过药碗,见什翼珪状甚艰难地伸直了脖子低头去够,不由地又腾出手狠刮了自己一掌:“将军若非为了救我何至与此!我真没用,不曾给虎贲营争上脸面还累及将军代我受过!”
什翼珪咽下一口药,费力地微一摆手道:“我也有错。我一路提拔你是因为你武勇好胜,想着锐气进取总是好的,却不觉助长你心狠手辣之风!!——你须知道,此次我能救的下你是因为毕竟你未曾重伤了杨定,若是他真有个三长两短,谁也保不住你!莫说前程,便是命都不在!”
穆崇一愣,嘴硬道:“杨定有什么了不起?皇上就这么重他?都说他是什么第一武将——若是将军到他那岁数,必胜他十倍!”
“糊涂!你以为这场比赛只是一群武夫争个名次拿个赏?”什翼珪斥了一句,见穆崇反应不及似地兀自呆怔,他压低着声音又问:“还有,你与杨定无仇无怨,为何要以淬毒之匕伤他?”
穆崇瞪大了眼:“淬毒?!淬什么毒?!我从不曾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