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臻看他神情就知是想起了过往种种,待众人散去,便走上前一屁股坐到他身边,小声笑道:“哟,你还会这个?看不出啊?”
苻坚怎不知他在转移话题,却还是顺势接道:“汉末献帝在位时,我们苻氏本不姓苻,氐人老姓是‘蒲’(注1),祖先便是在天水略阳一代打羊皮鼓为生的艺人,后来天下大乱,先人从军征战,一步步在陇西打下了基业——这门手艺倒是不曾丢了,代代相传至今,我便会了。”
任臻一击掌道:“那不错呀,真混不下去了倒可以街边摆个摊卖艺,我还能帮着吆喝几句——我最会了!”
苻坚笑道:“你还会帮场吆喝?”任臻撇嘴道:“不就是扯嗓子喊‘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回家取钱再来捧个钱场。’有甚难的?”苻坚闻言大笑,一面拭泪一面指着他的鼻尖道:“我胡说的,你当真了?曹操破汉中后便将我们氐人兵马迁至陇西戍卫边关,蒲氏一直都是一酋之长,我祖蒲洪先是归附后赵石勒,之后羽翼渐丰便拥兵割据陇西,否则焉能乱世称雄?”
任臻拉着脸,龇着牙,瞪着眼道:“我也是胡说的,你不会也信了吧?”苻坚信手一指:“你真是一点口头上的亏都不肯吃。罢了。我长你一辈,本就不该与子侄辈斗嘴。”
任臻越想越觉得哪不对,片刻后怒道:“你占我便宜!”
苻坚弹衣而起,朗声大笑道:“走罢。该回去了。”
任臻看看天色果是不早了,便依言跟上。他在后微微仰头,不言不语地打量着苻坚的背影——这苻坚刚从新平脱困软禁于长安之时反倒谨慎伏低些,至少他自诩还压得住他,只是随着时日推移,明明前途依旧未卜,他却似龙回潜渊一般,气势越来越强,荣宠不惊喜怒不形,当初的委顿迷惘尽皆不见,任臻几乎能联想到他当年问鼎中原投鞭断流是何等气派。
注1:野史传说苻坚背上有四字胎记“草付为王”,其祖蒲洪以为祥瑞,便改姓为苻。
第53章
任臻回到驿馆,拓跋珪早侯在屋内,此刻亲自捧了水伺候任臻净面,便言及沮渠蒙逊今日统筹诸事,发号施令,很是威风了一把。任臻一笑:“他年少气盛,上头又有吕纂和男成罩着,难免跋扈些。”拓跋珪道:“可他今日带着手下在驿馆周边清场之时,因有几家富户贵族说没有旨意不肯搬走,他就命人砸了人家的府门——”
任臻不无讶异地抬起头来:“天水湖畔住的都是当地富户官宦,他这么硬来不怕给兄长惹祸?”
“是啊。天水郡守后来赶来相劝,谁知一言不合,沮渠蒙逊竟然当众喝斥郡守滚出去,还说若再呱噪,便要动手教训…”
任臻一皱眉:“沮渠蒙逊再狂傲也不敢如此妄为吧。我怎觉得他似故意为之?可天水郡守一介文官,激怒他有什么好处?”
拓跋珪道:“听说吕光的世子吕绍儒雅好文,性子与其兄吕纂大不相同,这天水郡守就是吕绍向吕光举荐的。”
任臻心道吕氏兄弟为争位夺嫡,多年暗中不睦已是人尽皆知,沮渠氏与大公子的关系非同一般,荣宠与共,沮渠蒙逊少年心性,这么做倒是情有可原了。谁知次日一早便传来消息天水郡守昨夜回府路遇惊马,摔出车驾伤了腰骨,据说今日连起身都难了。e任臻这下再也坐不住了——心想这二世祖也忒仗势欺人了。他匆匆赶到隔壁,没见沮渠蒙逊,想了想便转向马厩走去,果然找到了人。
沮渠蒙逊正亲自提了一桶水刷马,因着天热,便解衣坦怀,布料皆松松地堆在劲瘦的腰间,裸出一大片坚实弹性的蜜色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