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我不是慕容冲 楚云暮 3636 字 9个月前

而后,便是趁乱而起——天下英雄,能者居之!

但是除去苻坚,谈何容易。虽然姚嵩蒙逊如今已有正式身份可以在宫中随意走动,暂不怕人暗算,但苻坚既已入主姑臧,便开始仿效当年前秦护龙卫筹立禁卫军,苻坚在陇西威望素高,乃是传奇一般的英雄人物,皇榜张贴出去,应者如潮,苻坚以摩诃为队长,从中择优选挑羌人子弟入宫培植自己的亲属势力,又命拓跋珪从旁协助操练新兵。任臻有时颇不以为然地道:“英雄莫问出处,何必还挑出身?难道氐人就各个都是好的?”

这话自然是在苻坚的瑶光殿说的,否则被旁人听去,必要以为这燕国“将军”居心叵测了。苻坚还在亲自勾选禁卫名单,听到这话,便道:“我听说你在长安的虎贲卫也是仿效护龙卫而建。”任臻一点头,扬眉自得道:“虎贲卫乃天子亲属,悍不畏死,勇冠三军——这一路行来,你也亲眼见到了他们的战力。当初拓跋珪选拔人才,便不拘是何族出身,只要根骨好有胆色,全招至麾下。这才是用人之道。”

苻坚放下毛笔,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么你那虎贲卫各个忠心护主,护的是你,还是庇佑他们选拔他们给他们一碗饭吃的拓跋珪?”

任臻一愣,颇有些恼怒地道:“自然是我!君不见天水一战,无人贪生怕死擅自撤退!”

苻坚见他恼了,便起身站到他身前,放软了语气道:“我原是随口说说,你既信拓跋珪,那他必是可信的。我只是怕你步我当年后尘——五胡乱战,逐鹿中原,非我族人,其心必异。”

若是当年的苻坚大帝,绝无可能说出这般话来——彼时的他何等意气风发不可一世,总觉得天下尽在掌控,没什么人他要不了,没什么事他做不到,何况降服和统治外族?然则吃一亏长一智,苻坚亦变了许多,如今的他,才堪称谋定后动,锋芒内敛。任臻想到此处,抬眼望向苻坚,脚下无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苻坚心下一怔,却又很快微笑道:“怎么”

任臻忙摇了摇头,装做去看那案上名单——那夜后,俩人算是说开了,见面自也不复尴尬别扭——退一步海阔天空,既是要做知己,便要如知己一般相处。任臻自诩是个从不小意记仇的男子汉,但偶尔与苻坚独处,却时不时总会想起那个情难自禁的吻来。

正当此时,摩诃捧着个木匣进来,才算打破了室内略显凝滞的气氛,苻坚因问:“何事?”摩诃躬身立在阶下禀道:“拓拔将军让末将送呈一物予任,任将军。”

任臻奇了,起身接过:“他怎不自己送来。”

摩诃还是低着头不敢看任臻:“拓拔将军奉命练军,不得闲。”此言一出,苻坚与任臻俱是一皱眉——不是不知道摩诃打心眼里怕拓跋珪,但护龙卫名义上的统领还是摩诃,拓跋珪不过是奉命帮着治军训练,自己发号施令指挥正主来跑腿,未免有越俎代庖之嫌。

任臻开匣一看,乃是一枚小小的梅花金扣,登时明白是姚嵩为求见一面而传递进来的信物,不知为何地还是有些心虚,忙顺手掩进怀中,又扭头对摩诃道:“你还做过几日我的’兄弟‘,怎么倒惧起拓跋珪来?”他原是说笑,摩诃却几乎吓尿了——他简直想都不敢想起他昔日对这“任将军”的非分念头,惶恐地跪下告罪不迭,倒弄地任臻有些讪讪地没意思起来,只得转头对苻坚道:“拓跋珪年轻气盛,此事是他逾越,我回去定会好生说他。”苻坚眼尖自然早已看见,却权当不知,只是淡淡地恩了一声,任他离去。

任臻摈退左右,一人前往约定地点,却不期然在明光池畔与沮渠蒙逊不期而遇——蒙逊既封了个武卫将军,便被段业授以皇宫戍卫一职,倒是时常带着人马宫内巡逻,但还是头一次与任臻狭路相逢。果见任臻双手环胸站定了,凉凉地道:“沮渠将军。”

沮渠蒙逊一抬手,部下们便齐齐退后十步,让出空间来。他迈步上前,站到任臻面前,微微一笑:“任将军,天水一别,见君无恙,可见天公垂怜,我总算得以安心了。”他知道任臻恨毒了他,但他如今有御封的职衔在身又手握禁军,连苻坚都没法子拿他怎样,又何况客居于此的一个区区燕将?这才是真正的沮渠蒙逊,狂傲嚣张却狠绝狡诈,当日的涉世未深的愣头模样也全为骗他!任臻冷笑道:“非是老天爷的功劳,原要多谢你百密一疏。”沮渠蒙逊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似地道:“果然是百密一疏——任将军的爱马还在在下府邸,如今新官上任诸事繁杂,竟一时都给忘了,不日必定奉还。”

任臻冷冷地一挑眉道:“沮渠蒙逊,你欠我的可不仅是一匹马,还有天水湖里枉死的近百条人命——马好还,命难偿!”蒙逊沉默片刻,忽而压低了声音道:“任臻,其实我从未想过真地杀你——”

任臻打断他的话,伸手遥遥一指:“我自认不是以德报怨的所谓君子——此仇,必报!”蒙逊闻言,停滞了一瞬,随即又微微地前倾了身子,神色间还如当日一般,漾着仿佛少不经事的粗鲁与天真,他在他耳边轻声道:“那我劝将军还是忍了这一时之气吧。此时,此地,你杀不得我。”

任臻神色不动,微微一抬下巴:“一时杀不了,那就等一年,一年杀不了那就等一世——余生无事,你就等着与我永远为敌吧!”蒙逊神色微微一变,却什么也不多说,只是沉着脸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