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连忙爆出如雷掌声——大燕开国以来,慕容永受封上将,掌管三军,但并未多少人见过他出手,都臆测他身手或许不如军中第一武将杨定,浑未想过慕容永的武技已到如斯境界,此次交手如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自然众人咸服,欢声雷动。
唯有抱臂环胸,在旁观战的拓跋珪冷冷地一摇头——慕容永输了。那最后一招时慕容永已经强弩之末,而枪尖尚要加力方可刺中,而苻坚还有余力将武器脱手掷出,更重要的是,他分明看见戟尖擦过慕容永的耳侧之时,削下了他一缕黑发!
当年他与杨定比武较量,一时尚不分伯仲,谁知在苻坚招下竟这般落败。
他知慕容永更知,他呼吸急促地望着苻坚,神色阴晴不定。苻坚冲他一拱手,意即服输,便上前欲取回长戟,二人错身擦肩之际,慕容永低声道:“为什么。”苻坚自然不答,径直跃上那块山石,伸手握住戟身,气沉丹田,掌心吐力,便生生将深嵌于内的长戟拔了出来。
慕容永随后而至,不甘心地又道:“苻坚。我用的着你让?!”
苻坚握戟转身,见二人离众甚远,便淡淡地开口:“我何曾让你?”
“方才比武,你分明留了力气,最后还佯败于我,可是轻视在下?!”
苻坚轻声道:“我不是让,是为了不想他难过。纵是争得了第一,却又如何?”他半生跌宕,生死尚且一瞬之间,寻常的荣宠输赢早已不蕴于心。
慕容永听得一愣,心中复又酸楚——苻坚一切所为,竟只为了任臻不再难过,种种退让非是不能,乃是不舍,为此他能海阔天空,容忍一切。而他呢?处心积虑地去争权夺势,排除异己,却只离他越来越远,最终只能孤身独影在夜半无人之时自道一句高处不胜寒。他明白自己当真是输了,从里到外,彻头彻尾。
他抬头极目,正望见任臻收到消息火急火燎地朝这赶来,焦虑之色溢于言表。
“苻坚,你之胸襟,不愧真帝王。”慕容永说毕,率先跃下岩壁,迎面截住任臻,刚欲行礼,任臻便忙扶手拦住:“你怎么忽然要与…与他比武?”
慕容永沉默了一瞬,便道:“不曾比试。末将是想与他切磋武技罢了。”
任臻望向随后而至的苻坚,对方轻一点头,覆着面具的双眼看不清一丝波澜。他松了口气,安下心来。他信任苻坚。
这偶发的军中轶事,供人笑谈数日便也罢了,燕军在关山腹地穿行了两夜,方才与前来接应的杨定军在关山南隘碰头,领军之人策马而来,竟恰是穆崇。
“参见皇上!”穆崇在马上抱拳,算是军中见礼,而后对几乎并辔而行的慕容永亦行了礼,随即对紧随其后的拓跋珪脱口喊了一句:“大哥!”
拓跋珪皱了皱眉:“穆校尉不可君前无状!”
任臻一笑:“穆崇在外征战经年,已是大有长进了。否则方才便连礼都不行,径直扑向你这大哥了。”他笑,旁人却不敢笑,慕容永则冷冷地扫了穆崇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