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楷亦出自河东名门庾氏,虽听命于司马元显,却对谢玄天然有些敬畏,不觉咽了咽口水,答道:“末将奉皇后凤旨,捉拿谋逆罪臣符宏——燕使却不肯让我等登车搜查!”
“符宏已望风而逃,怎会藏匿于燕使车驾之中?”谢玄揽责上身,又道:“本帅有监管不严之罪,来日自向朝廷请罪!然则自古来使皆为国君代表,岂能容人辱没随意搜查?若是两国因此滋事,庾将军是否担这干系!?”
庾楷被震地呆了一下,似没想到平日与这燕使并不对盘的谢玄会为他开脱,但是皇帝遇弑何等大事,他领了君命而来怎敢空手而归?便也强硬地道:“若这些燕人清白无辜,为何怕我等搜车?分明是做贼心虚。都督莫要包庇此人!”一句话把谢玄也给兜了进去,惹得那边厢带头对峙的兀烈破口骂道:“你们像抓贼似地一言不发就要强行动手,我大燕国的使臣焉能受此奇耻大辱!?若是你们定要栽赃陷害,不若干脆动手,来日自有旌旗十万踏平建康为我等报仇!”
兀烈此言本为震慑,不料却激怒了庾楷,他信手一挥,弓箭手拉弓瞄准:“好,那就事后查检尸首看看里面有没有逆贼苻宏!”
千钧一发之时,遮地严严实实的车厢内传出一句话:“庾将军,你这中郎将官拜几品?”
“区区四品武官也敢登堂入室搜我大燕使驾?就算你奉皇后之命捉拿在逃的逆贼,却没有奉命可以搜车吧?如若我等没有窝藏苻宏,庾将军又当如何谢罪?只怕你的主子不会体谅你的尽忠之心,只会将你推出来顶罪,以平息我慕容燕国的滔天之怒!”
“若尔等执意要搜,便烦请谢都督登车,见证我们的清白。”
这席话铿然说罢,全场皆静,谢玄暗道一声惭愧,任臻这是攻心为上,赌庾楷不敢在这种情况下拼上老命,自己竟是急而失措了。
他一步步地走向静止的马车,两名燕军替他拉开帘幕,车内唯有任臻正襟危坐,面色从容不迫,仿佛外界刀光剑影皆是虚无。谢玄侧开身子,令离的最近的晋军可以窥见一二:“既然燕使并无窝藏要犯,那敝国得罪了,来日必会向贵国做出解释。”
任臻在内缓缓地拱了拱手,车帘放下,谢玄转身道:“可以放行了吧。”
庾楷一愣——如此匆匆一望怎叫搜查?若教他们脱了身,自己可再也师出无名穷追不舍了。谢玄迫近一步,环视全场:“尔等若不肯罢休,那便开弓射箭吧,谢某绝不退让半步。”
这话一出,不少乌衣营是士兵们都下意识地松了弓弦:都是世家子弟,谁不敬谢家宝树的无双风华?皇命再难为,也没有对谢玄动手的道理。与此同时,场外又是以骑飞至,却是刘裕赶到,他汗如雨下地滚鞍下马:“都督,石头城中三千精兵已集结出关,以迎接都督!”
石头城驻军皆北府精锐,战斗力与乌衣营的少爷们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谢玄知道刘裕是虚张声势,庾楷却不知道,这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乌衣营顿时大起骚动,皆起退意。庾楷见已挟制不了部众,只得无可奈何地下令退兵,并道:“谢都督,今日之事还请您自向朝廷解释!”
谢玄沉默不答,只身挡在马车之前,听送车轴转动,渐行渐远。
第129章
燕国武士们拱卫着车驾疾行数里,符宏才狼狈不堪地从座下爬了出来,惊魂未定地道:“追兵可有跟来?”
任臻亦在回想方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却是在担心谢玄——他公然放走他们不啻于与朝廷和司马元显对抗,若晋安帝当真遇弑中毒,那谢玄便注定会被牵连进去,万万脱不了干系,就连王神爱也无法为他开脱免责。他不由地瞪了符宏一眼:“晋帝中毒究竟怎么回事?”符宏白了一张脸,显是受惊过度,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不,不知道。皇上拉我说了好一会儿话,并没有有旁人靠近,后来我就拜辞告退,再再后来的事儿我便全不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