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在途中遭遇,爆发了一场惨烈的交战,慕容农军队的西侧又遭堵截,左支右绌之下被谢玄一举击溃,余部四散奔逃。
谢玄挺进潞川,陈兵长子,才发现长子郊外已是战成一团,而方才分兵相助的正是西燕前来勤王的一支军队。
谢玄整顿兵马,摆开阵势,举目远眺,便看见正与后燕主力部队混战厮杀的西燕军队中高高挑起的一面大纛,上面泼墨般绣着一个金色的“永”字。
果然是慕容永。想起昔年二人初见,刀光剑影,交锋谋战,恨不得你死我亡;然而如今居然为了同一个人而并肩作战——谢玄微微低下头去,掩去眼中难辨悲喜的复杂深意,他扬起手,一字一句地道:“北府军全员参战——合击慕容垂!”
鲜卑战神慕容垂没能再一次谱写他的军事神话,在双方夹击猛攻之下,他甚至没有做出像样的反击——数个时辰的厮杀过后,包围长子已近三月之久的后燕军队潮水一般地开始了大撤退——与先前慕容农有组织的后撤不同,几乎是因突遭剧变而仓皇逃命一般。
慕容垂定然出了什么大事,以至于连临阵指挥稳定局势都做不到了,若是派兵追截,全力围剿,一举灭了慕容垂再趁胜拿下邺城,则大事可定。这一点,谢玄看的出,身经百战的慕容永定然也看的出,但他们都没有再加追击,扩大战果——其实当慕容永率领勤王援军西进晋南之时,慕容垂正要调兵遣将做出反击却同时收到了后燕十万大军惨败参合陂的消息。
自亲王以下,后燕军队战死两万余人!
已经缴械的五万俘虏悉被坑杀!
慕容宝、慕容麟单骑逃回中山!
后燕的开国皇帝仰天悲号,生生呕出一道血注,而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怆然倒地,至此昏迷不醒,后燕军队群龙无首,不敢再战,连邺城都不敢回,只能一路北逃,护着慕容垂退回中山。
这件事,那时的慕容永与谢玄都还并不知情,故也未曾穷追不舍——或许也因为比起败逃的慕容垂,困在城中吃足了苦头的那个人更让他们担惊受怕、牵肠挂肚。于是在肃清了长子郊外的残敌游勇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收拢兵马,聚首城外。
经日混战,大局初定之时已经入夜。在明火执仗的簇拥之下,西燕上将慕容永在马上向谢玄遥遥一拱手,朗声道:“多谢都督高义。”在等待西凉军入关的这些时日里,若没有谢玄不离不弃猛攻不止,慕容垂不得不派自己儿子慕容农分兵拒之而拖延了时日,只怕区区一座长子城已被攻破。
谢玄沉默地抬手蹭去颊边血痂,冰冷的铁甲刺地他一阵生疼——付出若此,他换回了一声多谢。
可还能怎样呢?他们才是血肉相连至死不离的一家人,而他不过是今天为友明日成仇的敌国大将——而永远不能成为他的唯一。
高山流水、伯牙子期已是彼此之间最好的联系了,余者皆为虚妄,都是奢求。
他回过神,敛去唇边苦笑,抬手还礼,而后命令全军转向。
慕容永微觉诧异,策马前行数步,讶然道:“都督不随我入城?吾皇必想亲自向都督致谢。”你费尽千辛万苦不惜抗旨只为救他,难道临了却不愿再见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