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总管明白过来,慌忙应道:“是,奴婢这就亲自去宣旨。”
当晚任臻越想越不得劲,总觉得拓跋圭是被那些嘈杂的国事烦到了才心情不好,自己好歹算是兄长,不该小孩儿般地置这等闲气,便遣小英子去青金殿探探风声,也是个低头示好的意思,谁知远远便被内侍总管一把拦下,朝灯火通明的宫房一努嘴:“皇上今晚不得闲,快别进去讨没趣了。”
小英子还是个半大孩子,哪里晓事儿,便瞪着眼道:“皇上在忙?那奴婢在外等着便是。”
其他几个太监便吃吃地笑成一团,有个年纪大位份高点的便伸指搓了搓他的脑袋:“那你得等到天光去了!皇上今晚召见了刘夫人——这可大半年的头一遭哇!”
“可不是,皇上龙精虎猛,又憋地久了,哪会轻易了事?”
“明儿一起,皇上准保神清气爽邪火尽去,咱们也可安心度过一日了。”
内侍总管见说的越来越不堪,忙清了清嗓子,止了大家的笑谈——他可没觉得拓跋圭今天发了这么一大通火,服了两颗逍遥丸就会立即心情好转。可当见到久违的刘夫人之时这位皇帝却又当真是笑容满面,对刘夫人嘘寒问暖,还夸奖拓跋嗣懂事乖巧,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鹣鲽情深的小两口。
小英子回去复命,气那班大太监笑话他无知,便加油添醋地把事儿说了一通,任臻听毕,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自语道:“我说是憋狠了么,这般气盛!”心里却有些没滋没味的:拓跋圭是一国之君,行事自可随心所欲——而他呢,没有过去也不见未来,皇帝抬举他,他便是宫中炙手可热的头号红人;但若是不呢,他便是个断手残疾百无一用的废人,只要还困在这深宫内苑,便终须仰人鼻息、不得自立!
任臻腾地起身,抄起掌边药油掷给小英子,大踏步地朝外走去,小英子一愣,忙追着问:“大人哪里去?不,不等皇上了?”
“等他作甚。”任臻一摆左手,“我去演武场练功,指不定几时回来。”
任臻此去,当真耗了整整一夜,演武场当值的侍卫心中叫苦不提,拓跋圭却在次日卯时不到便遣走了刘夫人,自己踯躅片刻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前往摩尼殿,谁承想却扑了个空,听闻任臻去演武场彻夜未归他立即联想到了白天的事,心底恨恨地道:当年他也是伺候过来的,何曾见过任臻这般勤学苦练?从来是能偷懒一刻是一刻的。
他却不知从前任臻年少轻狂,痞性十足,天塌下来当被盖的一派无谓,又有叔明子峻辅佐跟随,他信他们用他们爱他们,打心眼里就不必有忧患意识。而如今呢,虽终日嬉笑啷当,本性却暗藏倨傲,他面上不说,心中却一直存着一根刺儿,绝难忍受自己受制于人,甚至有朝一日成为旁人的负累,自然是宁可卯足了劲吃够了苦也要重获新生独当一面。
拓跋圭暗中闷气,这一去就按捺着性子不肯再主动去找,谁知任臻也是个倔的,更坐实心中所忧,越发不肯低头去讨拓跋圭的好,如此一来两人便莫名地陷入冷战,十余日未曾通过音讯。
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隔年半,拓跋圭重回椒房却只召幸了刘夫人,且在次日重礼赏赐的事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夜之间传遍六宫内外。众人之中心怀各异、有喜有忧,唯贺兰氏的反应最大。
拓跋圭一面遣旨夸贺兰宓貌美,一面扭头去宠幸刘夫人,贺夫人心头便有如压上千钧巨石,如何不明白皇帝的暗示和压力?贺兰讷得知,却忙派人入宫,借探望之名与她相商让贺兰宓入宫,以固圣宠。贺夫人没料到这小妹偶一入宫便惹出祸事,见了娘家来人便皱着眉道:“我知道父亲之意是想让小妹入宫,可过美不祥,宓儿又太过骄纵,不是个安分性子,只怕入宫之后徒惹是非,皇上素来薄情,便是天仙也绑不住他多久,将来宓儿若得罪了皇上,贺兰氏必受连累!”
能被贺兰讷派来商讨此等大事的自是贺家心腹,可贺夫人却从未见过眼前这人。但见他其貌不扬身形瘦削,又总像直不起腰似地佝偻着背,时不时还咳声几声,病秧子似地往人群里一丢简直就再也找不出来。
此人名唤晁汝,汉人,因曾受贺兰讷救命大恩故而投身卖命,近来极受器重。此刻半睁不闭地双眼在贺夫人身上转了一圈,便拿话堵她:“娘娘固然想的长远,就怕国公爷却未必体谅,反而会认为娘娘是拈酸吃醋,不愿姐妹共侍一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