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里崔浩轻摇羽扇,摇头道:“不,再等等看。”他为人小心谨慎惯了的,虽然种种迹象表明贺兰讷在宫中安插的那个高人终于藏不住狐狸尾巴已经开始行动了,但他还是要观望数天,放松那人的警惕——这一次他要捉贼拿赃、一举成擒。
如此数日,待离铸金大典只有一天之际,崔浩带着一大票人马在铸金坊外拦住了晁汝。
晁汝平凡无奇的脸孔上满是愕然之色:“崔大人这是做甚?”
崔浩瞟了一眼紧随他身后的侍从太监手中捧着的大锦盒,又将视线调转回这个丢人群里自己都不会看上第二眼的病夫:“晁汝,那是何物?”
晁汝微微地皱了下眉毛:“崔大人怎会明知故问?盒中装的——自是铸金原料。”
“哦?那可否打开借本官一看?”
晁汝错身挡开崔浩的手,强笑不笑地道:“大人说笑了。金子罢了,有何好看?”
崔浩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冷哼一声道:“对啊,金子罢了,怕谁来看?”
“皇上吩咐所有器皿工具和原料出库房后都须原封不动送进铸金坊。”晁汝总算看出崔浩是有备而来故意找茬,语气也转为强硬,“崔大人意欲抗旨?”
崔浩冷笑:“平日是我灯下黑,倒没看出你是这等伶牙俐齿之辈——我奉旨督察铸金事宜,查验原来乃是职责本分,岂叫抗旨?”
两人互不相让,正在撕虏之际,坊门大开,却是贺夫人闻风而出,见此情景不由也是心中剧跳,强定了定神,她转向崔浩,先声夺人地叱喝道:“崔议郎这是要为难本宫?”
“微臣不敢。”崔浩敛首掩衽行了个礼,不紧不慢地道,“职责所在,娘娘见谅。”
“你的职责就是搜查本宫的人?!”贺夫人断然道,“你品秩几何,就敢犯上?”
崔浩早就料定贺夫人会出手阻拦,瞧她神色间的慌乱之态浑不似伪,心中就更定了几分,不卑不亢地道:“微臣只是风闻有人暗动手脚,故而赶来验证,绝非有意冒犯。娘娘贵人海涵,自然不介意在下查验一番,也好大家去去疑。”
一旁跟着的贺兰宓闻言顿时大怒,她不知内情,只是被父亲影响天生不喜欢这些个手不能挑肩不能提整天只会之乎者也的文士汉臣,更没有想到这个汉人占着皇帝近来颇为信用他们,就敢出头对他们贺兰家不敬,简直反了!当下将手望盒盖上一按,娇叱道:“去哪门子疑?崔浩,你别家都不查单查我赤珠殿的,又是何意?还有脸装什么公正?今日若让你开验,我与姐姐颜面何存?!”
中常侍宗庆此时匆匆赶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阵仗唬了一跳,眼珠子一转儿,他赶紧赔着笑凑到崔浩跟前,小声道:“崔议郎,您平日里最是机敏不过的人,怎么今儿倒冲撞两位夫人去了?闹到皇上耳朵里可怎么得了,快赔个不是,这就告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