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能比剑更贴近连缦瑞了,入朝为官以后她还常佩剑而行,是因封相才将剑卸下,挂于书房,时常在旁伫立沉思。未铸云鸟双剑赠予百灵之前,她偶尔也会拔剑出鞘。一霎锋芒,叫百灵惊声倾佩,敬仰尊崇之情,至今滴点未退。
左剑比右剑更珍贵,是因其上三粒石榴红,恰似她左肩三颗相连朱痣,是顾朝宣有意为之。然则这段往事,如今也只有他知道了。
百灵与剑如何温存都不够,舒瑛颇感无奈,“我难得回京一次,有许多话要和你说。你看你这副模样,今晚还要抱它一同睡不成?早知便等些给你看了。”
百灵睹物思人,正伤感万分,闻舒瑛一言,有些清醒过来,“你说吧,我听着呢。”只是还不愿意松手,抱得严丝合缝,像在剑鞘上再套了个人形剑鞘。
舒瑛随她去了。她虽对连相同样心存敬意,但连相因着她性子沉稳,将她送入了天机处,同连相亲自养大的百灵相比,到底少了几分亲昵。
百灵与舒瑛,祖上原都世代奴于边海盐枭。奉运帝继位后颁令禁止盐铁酒私卖,潜渊奉命剿枭,连缦瑞随行。顾朝宣道连太傅安坐帐中便是,自厮杀中凯旋,撩起帐布,连缦瑞正拭剑,身边两个面容怯怕的小女孩。
所以顾朝宣信任舒瑛,因她是连缦瑞救回来的。就这样让为天机处送来公文的舒瑛,看去了案上萧敛风的信。
“约是如此,我将所记都抄下来了。”
百灵腾空一只手接过一纸娟秀小楷,入眼一句“颠覆汪贼,计日可待”。
“连大人死前最后一面,见的是汪大人。”舒瑛不觉又抬眸,再次确认这客栈房间门窗紧闭,凑前压低声音道,“汪大人不能死,从来只有他最懂连大人心意。”
“他懂么?”
“你这是……”
“我们有谁真正看清过连大人?”百灵还抱着剑,只是欢喜已渐渐散去,茫茫不知所终,“她在的时候,我从不用想这些。她叫我做什么,我便去做。她让我去找伽泽祈兰,我找到了,杀了,又觉得他不该死。从陵州回来,我一直在想,我在做些什么呢?大人想我做什么呢?舒瑛,你呢?你又为什么要把大人的剑带回明门?”
舒瑛目光落于剑上三粒朱痣,默声良久,道:“天辰八年,朝廷上下都在盯着连大人看,她却在那种时候约汪大人见面。若这世上只有一人能知她心愿,那一定是汪大人。”
舒瑛仍当自己是潜渊子弟,却不能随之与明门为敌。她密切留意掌门举动,甚至布下天机线遥听,等到四日后魏怡宣捧来天字密盒,她的剑。顾朝宣轻抚铁盒边沿,“可惜需留守渊中,无缘一见。”
盒子只能开一次,而萧敛风应当在场,可他并不在。舒瑛把剑收进天机处长轴木盒之中,借口补充陵州风物记录,当晚便赶回了京城石渠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