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了个白眼,幸而我早预料到了他会这么说,立刻将这句话当个屁一样放了,把他搂得更紧了:“我不走。我一生一世都陪着你。”
他苦笑:“我只会拖累你。”
我全当听不见,隔着纱布摸他的脸,嘻嘻笑道:“你说吧说吧,你尽管说,我只当没听见,我就要留下来。”
沐止薰好像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将他的脸撇到一边去,我乐呵呵地把他扶到床上,瞅准了他露在外面的嘴唇,穷凶极恶地咬了下去,唔,还是那么的甜,我意犹未尽地想更深入,他却死死闭了嘴巴,像极了坚贞维护自己贞操的黄花闺女。我失望地放过了他,没关系,明日再来。
我便这么连着三日趁夜摸到沐止薰的闺房里去同他幽会。沐止薰挺苦口婆心,历数了种种他眼瞎以后会拖累我的情况,循循善诱地劝我离开他。我觉得他若是去当个传经布道的和尚,这天底下一定已经大同了,大约人人都已在西方极乐世界了。
第一夜他同我说:“薏仁啊,你还年轻,做什么把自己绑在我这么一个废人身上,这世上还是有许多好男儿的,依我看,吴猫儿就很好。”
我大怒:“你让我嫁给一个乞丐?”
他叹口气:“你还看不出来吗,他怎么会是乞丐,一个乞丐怎么会有如此气度,他是临沂吴家的人啊,吴猫儿定不是他本名,他其实是临沂吴家下一代家主啊。”
临沂吴家我是知道的,这望族是能和史书上记载的琅琊王氏、陈郡谢氏相提并论的,但是……吴猫儿?家主?我打了个寒颤,觉得这吴家要真让吴猫儿做了家主,大约也离没落不远了。沐止薰继续劝我:“这临沂吴家……”
我笑嘻嘻地打断他:“二哥,没用,吴猫儿对我可没心,他对你才是一见倾心哪!”我特意加重了“一见倾心”四字的读音,沐止薰立刻沉默了。这一夜,我胜。
第二夜他同我说:“薏仁啊,你要放开眼界,别只看见我,要我说,艾十三其实也不错,他虽没什么家世,然而我从小看着他长大,是知道他的品性的。”
我故作遗憾地叹息:“二哥啊,他现在恨死我了,肯定觉得你是因为我才弄成这副样子的,我要嫁给他,我这不是找死么?”沐止薰默不作声了。
第三夜他同我说:“薏仁啊……”
我真是被他惹毛了,冷笑截住他的话头:“这次你是不是想把我推给林峦了?可惜啊,我身子都给你了,早是残花败柳了,还有哪个男人会要我?”
我此话一出,沐止薰紧紧地闭上了嘴,我分明瞧见了他修长的手指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我立刻又后悔了,他本就是病人,我何苦这么激他,只能伏□去,一口一口地啄他的唇,叹道:“二哥,你若看不见,那就由我来当你的眼和手,不好么?”
这一次,他没有推开我。
我因为连接几日干着这夜里做贼的勾当,是以白日里就有些犯困,这一日我探完沐止薰回来,倒头就睡,这一觉又深又甜,待我睁眼时,已是日光西斜了,我居然睡了一整日。我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想到今日正是沐止薰拆纱布的日子!
娘哎,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日子忘了!我真想抽死自己,一咕噜翻身下床,披头散发地就往门外冲,我将将用力一把拉开门,便瞧见门外一个人影,彼时正是夕阳无限好,那氤氲光线仿若一簇簇软香洁白的花,盛开在他的乌发乌衣上,他听到开门声,负手转过身来,逆光里他温柔地笑:“薏仁,这一觉,睡得可香甜?”
我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手脚发软地朝他走近一步:“二哥……你看得见了?”
他微笑着由我在他脸上摸来摸去,他脸上那蜈蚣似的狰狞疤痕已不见,仔细看,只看见一条浅浅的褐色,而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里,清清楚楚映着我的脸孔,我瞪大双眼,有些发不出声音,他轻轻盖住我的眼睛:“薏仁,别哭,我们,总是一直在一处的。”
从小时至如今,从伤痛到原谅,我们总是在一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