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家家户户都经历过一场可怕的乱斗,并在乱斗中全部死亡。
侍卫见此,说道:“所有人似乎都像是感染了一种可怕的疯病,见人就砍,自相残杀,血缘越深,互相残害起来越残忍,仿佛面对的不再是自己的手足血亲,而是什么血海深仇的仇人一般。”
沈默蹲下来,捡起地上一根染血的筷子看了看,问道:“牟德镇三万六千人皆是在一夜之间死于此等疯病?”
侍卫点点头,“应当是,两地官吏日日都有专员来回递送文牒,只有夜里是没有联络的,前一日好好地,第二人专员去时,便已无一个活人了。”
沈默扔下手里沾血的筷子,问道:“尸体堆在哪里?”
侍卫眸色一暗,道:“大人请跟我来。”
两人一直走到了牟德镇的后山,此处已经属于榆溪城的最外围,离得越近,臭味就越令人作呕。
等沈默亲眼见到了那尸山血海,心中已经震撼到无法言语。
说起来沈默已经算是身经百战,从娄析、景伯中到槐树村、昆潇,他所见过的尸体、场景越加可怖,哪怕是如此,也万万比不得此时来的震撼。
三万六千人,那是何等巨大的死亡人数,此时这三万六千人,都堆在眼前,沈默只觉得腹中急速窜上来一股恶心感,直逼喉咙,最终沈默扶着树干干呕起来。
他此时胃部空空如也,只吐了些酸水出来,但恶心的感觉不退,他蹲在那里干呕不断,最终吐了两口苦涩的胆汁,才堪堪停了下来。
那侍卫在一旁有些无措,问道:“大人,您没事吧?”
沈默缓缓站起,无力的摆摆手,示意没事,随即他像是逼迫自己一般,狠狠深吸了几口这里恶臭的空气,缓了好一会儿,呕吐感才消了下去。
他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他的侍卫,那人一直面色如常,并不因这尸山血海所动,沈默嘴唇动了动,问道“你叫什么?”
侍卫笑着说道:“回大人,我叫清意,心清意重的清意。”
沈默点点头,收回视线,向那尸山走去:“名字不错。”
那尸山堆积混乱,高度更是远远高于了沈默,此时离得近了,就更显得震撼。
此时四月中旬的天,尸体下面互相挤压,温度不散,已经隐隐可见些许蛆虫在尸体中爬窜,从一人的眼眶中爬出,又爬进了另一人的口里。
沈默低头盯着一个面容狰狞死不瞑目的妇人,这妇人的手搭在一边,手掌上缺了食指和中指两根手指,沈默松开豪素,缓缓的握住了妇人的手。
入手是僵硬又韧性的皮肤,触感令人恶寒。
沈默闭眼,凝神专注。
慢慢四周飘散的恶臭渐渐消失,声音远离,他再睁眼,正站在一处灶台边上,手里端着一碗刚蒸好的鸡蛋羹,似乎心情不错。
只听妇人说道:“儿啊,抱孩子出来吃饭了。”
不远处传来一声应和,妇人便端着鸡蛋羹出去了。
屋内早已摆好了碗筷,一对年轻夫妇坐在桌边,抱着怀里五六岁的男孩哄着,那男孩小脸红扑扑的,眼睛圆溜溜的特别可爱。
妇人爱怜的将鸡蛋羹放在男孩面前,说道:“快,趁热吃,凉了该腥了。”
年轻的母亲感恩的看了妇人一眼,端着鸡蛋羹要喂他,奈何平时一直乖巧的小孩子嘴巴一直闭的紧紧的就是不吃,妇人叹了口气,赶走儿子,坐到男孩旁边接过媳妇手里的鸡蛋羹,说道:“我来喂吧。”
只见她用勺子舀了一勺,小心的吹凉,递到男孩嘴边,轻声哄着:“孙孙乖啊,吃蛋羹喽,吃了长高个啊……”
那孩童睁着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妇人看,眼睛一眨不眨的,慢慢竟看着有些渗人。
终于,男孩慢慢张开了嘴,却不是冲着那勺子蛋羹去的,而是狠狠的咬住了妇人的两人手指,眼睛仍旧一眨不眨的,盯着妇人,口中越来越用力。
一碗蛋羹摔落在地,妇人凄惨的叫了起来,一旁的小夫妇也惊恐的去拉着孩童。
“宝宝你怎么了!快松口,松口啊!”
两边一同拉扯着,终于,只听一声渗人的响动,妇人跌坐在地,捧着失去两根手指、鲜血淋漓的手掌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