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成材看着那和离书上忽然落下来的两滴泪痕,连头都不敢抬,闭着眼也狠心按上了指印,一下瘫坐在椅上,整个人似是三魂七魄都给抽走了一半。
赵族长站起身来,一声叹息,“既然事毕,那也是好聚好散,希望各自日后都能过得称心如意成材,咱们走吧”
赵成材却摇了摇头,极为艰涩的吐出句话,“既然已经惊动了各位,那就趁便将家也分了吧”
什么?赵王氏诧异莫名,这儿子都成光棍了,还要分家?
赵成材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保持声音的平静,“我不日就要上京备考,若是侥幸得蒙天恩,恐怕会有外派差使,说不好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现在既是孤身一人,倒不如早些分了,各自过日子,也彼此便利”
他看都不看自己手上的东西,就一一分派着,“成栋,你从前就说过,不想要胡同里的房子,只想要马。那这两亩地和马就全部归你,你自己好生经营了去,可别败坏了东西这胡同里的四套房子,一套给玉莲,一套给玉兰,算是我这个做大哥的送她们的嫁妆,还有两套,一套给爹娘收取租金作养老之用,当然娘您日后若是想收回来自己住着做点小买卖也都行剩下一套,给我的妞儿。”
“那哥你……”怎么什么都没给自己留下?赵玉兰听得眼泪扑簌簌直落,哥嫂要和离,她两头都去劝过,可谁都不理,只让她别管就是眼泪背地里掉了一缸,可又有什么用?
赵成材此时就听不得哭声,只觉喉头一阵阵的发堵,心如刀绞,强绷着面皮,自顾自的分派下去,“至于这五百两银子,我得拿走二百两,以作上京的盘缠和使费。胡同这一年都已经租了出去,收不到钱,这一百两就给娘您收着,算是我给你和爹这一年的赡养之资,想是足够的。您们以后的养老,也全归我管,这个我绝不会推诿另有一百两给玉兰,她一个人带着阿慈度日不易,虽说现在做些糕点生意也能挣几个小钱,但毕竟辛苦,分了家还得自己请人帮工,得拿点钱防身。再一百两成栋你拿去,原本哥就答应了帮你成亲立室的,可现在看来,你的事情我也管不了,这银子就先给你吧你既然连房子都找好了,家里东西两厢的家具你们尽可以带走,有了这些钱,只要省俭着点,想必也够你们开头几月使费的了。我这么分,你们可有意见么?”
所有的人都鸦雀无声,能有意见么?赵成材分得非常公允,真正象个大哥样子,爹娘弟妹全都照顾到了,自己除了二百两银子,什么都没留下,那谁还有好意思有意见?
赵王氏忍不住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她真是后悔极了若不真她一时冲动,怎么会害得儿子两手空空,连个家也保不住?她再如何针对章清亭,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拆散儿子的家呀?
赵成材听得心里头更加难受,张发财老两口也不住擦拭着眼角,可是大闺女给他们下过死命令,不管出现何等情况,今儿这个和离是非办不可这个家也是非分不可
章清亭别过脸,不去看婆婆,眼泪却在眼圈里直打转。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是我们今日有谁反悔,懦弱的退却一步,恐怕要不了多久她又会故态复萌,家里的日子恐怕永远都闹不清楚
所以章清亭明白赵成材的用心,就是要把事情办成铁板一块,让赵王氏真正踢到脚痛,恐怕她日后才能真正明白自己的错处
赵成材半天才平复了情绪,“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
“等等”门外,急匆匆闯进来的是田福生,他一手拖着李鸿文,后头跟着的是贺玉堂,跑得满头大汗。
进来强自挤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成材你怎么就跟媳妇闹成这样?快给你媳妇认个错吧咱别闹了,好好过日子,不比什么强?大嫂子,你可千万别生气,我都把人带来了”
他把李鸿文用力往她面前一推,“我打听过了,都是这小子坏事全是他挑拨的大嫂子,你打他一顿出出气就没事了可其实,其实李老师当初也没坏心……”
李大秀才可真是尴尬之极
他躲赵成材和章清亭和离的事都躲不及,却偏偏被田福生从书院里揪了出来。不过在此事当中,他也确实是受某人指使,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进来之后,头都不敢抬,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敢与人,尤其是面前这位章大小姐对视。可饶是如此,仍能感觉到面前章清亭那目光灼灼的双眼,盯得人浑身不自在。心中苦恼,死成材你可把我害苦了做兄弟做到我这份上,容易么?
田福生本来就不是擅长言辞之人,讲半天是越讲越费劲,末了急得直冒汗,又请贺玉堂,“贺大爷,我说不好,你来说吧”
贺玉堂也是突然得到的消息,非常震惊,来了此处还不太敢相信,“成材兄,你们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