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从整个外观来看,就是一座很常见的民宅,除了占地大些,再没别的辉煌气派,能体现出里头主子是被皇帝亲自任命的官员。
看起来普普通通。
等进了宅子里,谢清霁就发现里面的布置更清冷简单了,甚至连一个走动的下人都见不着。
中年管事自将他们带来宋府后便一直沉默,只恭敬有礼地带着一人一狐往里头走,偶尔道一声“请往这边来”。
越往里,他神色便越沉重,到最后他在一处厅堂前停下了脚步,欲言又止了片刻,还是叹了口气,带起几不可闻的怅然。
“公子在里面,仙君请进去罢。”
他大概是提前得了吩咐的,只将门推开,微微躬身垂眸,请司暮进去,自己并不往里走。
司暮回了一句谢,抬步入屋内。
这屋采光不好,故而被闲置许久,也不知为何主人会将它收拾出来当做待客的地方。
门被推开,带入一片光来,短暂地照亮方寸之地,紧接着吱呀一声,门被关上了,那片光复又消失不见。
光线昏暗中,有人坐在半掩的窗边,徐徐回头。
是个样貌很年轻的公子,坐在木轮椅上,双眼蒙着一条半指宽的素白锦缎,双腿上覆着一张毛绒毯子,听见动静后,他伸手,推动着两侧轮子,缓慢地转了个身。
“见过仙君。”
小狐狸尾巴不自觉动了动,身子往前倾了些。
倒不是诧异于这年轻公子居然是个有眼疾又腿脚不便的,而是他在这人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很微妙的气息。
不像是普通人该有的气息。
谢清霁认真起来就顾不得许多,他从司暮身上跳下去,想去年轻公子那看个究竟。
结果跳到一半就被司暮眼疾手快地捞了塞进怀里,司暮捏住他颈脖,还顺势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的耳朵。
谢清霁还未来得及炸毛,就看见那位年轻的宋公子缓缓伸手,取下眼上覆着的白缎,挂在轮椅把手上。
白缎之下,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眸,清澈如琉璃,不带丝毫杂质。那双眸望见了司暮怀里的小狐狸,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像是沙漠里苦苦独行干渴不堪的人,终于得到了天赐甘露。
谢清霁还来不及探究他这眸光的含义,就看见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站起身来。
盖在双腿上的绒毛毯子悄然落地,而那位宋公子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司暮面前。
这大礼,行得过了。
司暮漫不经心往边上一步,就避过了他的跪礼,同时下巴微微一抬,一道灵力化作清风,托住这位宋公子差点儿栽倒的身体。
虽然得了司暮相助,但宋公子双腿有旧疾,没能很好稳住身子,狼狈地一手撑到了地上,面上有轻微的痛苦之色闪过。
他喘息了声,撑在地上的手微微蜷了蜷手指,因长时间不见光而显得有些过分惨白的手背上浮起了淡淡的青筋。
他忍了忍双腿跪地的痛感,略略直起了身子,旋即又异常坚定地一头磕了下去:“还请仙君赐教……亡者还魂之法。”
他此言一出,一人一狐都愣住了。
司暮这回没出手扶人。
他眼底闪过意味不明的光芒,面上却丝毫不显,只默默将某只亮出来的狐狸爪子握住收回去,缓声问:“人死即魂散,该转世的转世投胎的投胎,哪里还有什么还魂之法?”
“不……”宋公子仰起头来,昏暗中,他眼眸格外明亮,澄澈清亮——有某个瞬间,谢清霁甚至觉得他的眼眸非普通人所有。
“人若是心无执念的死了,自然是回不来的。”他字字咬得清晰,执着道,“可若是心有执念,亦或是被人惦念……”
“魂是不会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