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暮看着眼睛上方朦朦胧胧一点儿白影,无可奈何地一笑,纵容地转过身去,头顶狐狸,继续说正事:“……那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是想个法子,将月光聚拢到那魂魄身上。”
这个问题他在来宋府前便考虑过,月光无形,难以捕捉,他可以试着造出一个画境,看能不能将月光困囿其中。
宋情正要让管事送笔墨纸进来,司暮摇头,摇到一半想起来头顶还有个小祖宗,又赶紧顿住,出声喊住:“不必纸笔。”
他沉吟片刻:“宋府可有小池塘?”
自然是有的。
宋府里人很少,除了宋情和管事,就只有一个厨子和一个帮忙干杂活的小伙计,这会儿除了管事,其他两人都被宋情找借口支走了,并不在府上。
而管事也被命令早些歇息,听见什么动静都不必出来。
宋情缓慢地推着轮椅。
府上的门槛都被铲平了,大路都铺着平整。他虽然移动得很慢,但多年来也习惯了,并不太艰难。
司暮慢悠悠跟在旁边,没有多言,也没有出手帮他。
短短一小段路,走了一刻钟才到。
宋府的小池塘里原本是栽着一池莲花的,可惜眼下时节不对,池子里只剩枯败残荷一片,光秃秃的几根杆在风中萧瑟。
池水里几条小锦鲤倒是游得欢快,大半夜的也不睡觉,感觉到有人来了,就欢脱地跳出水面,巴望着有人投食。
司暮随手折了枝半枯的荷叶梗,寥寥几笔画了个圈,将那几尾小锦鲤都圈到了圈里。
小锦鲤们被困在小小的圈里,闷头闷脑地一顿撞,发现出不去,呆在原地一会儿,一甩尾巴沉回水里去了。
司暮见水面恢复平静了,才懒懒散散地挽起半边袖子,开始作画。
他姿态是一贯的懒洋洋,捏着根荷叶梗,微微垂头,信手便在水面上画出一幅画来。
画的便是这小池塘。
水面一圈圈荡起涟漪,月光落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宋情望着这水面,觉得眼睛稍有不适,微微眨了眨眼,再睁开时,司暮已画完了,顺手又将荷叶梗杵回了池塘里。
荷叶梗在微风中颤颤巍巍,面前一片平静,好似无事发生。
……不对。
宋情觉得不对劲,再眨了眨眼,凝神细看时,便看出不同来了。
池塘还是那个池塘,但无论是水面还是残荷,都仿佛渡了一层朦胧柔光。
——是月光。
宋情恍然,偏头望向别处,果然看见池塘之外的地方的月光都黯淡了很多。
他心里一喜,只以为司暮想的法子成功了,正欲说话,就见司暮头顶的小狐狸轻轻巧巧跃到地面,踩着矜贵优雅的小步子走到池塘边,站定。
宋情视线顺着小狐狸一起过去,才发现水面上不知何时,轻轻悠悠飘起来许多星星点点的小白芒。
小白芒又小又微弱,从水面上飘起来后,停顿了一会,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纷纷朝小狐狸聚拢过来。
拜琉璃眸所赐,宋情看清了那小白芒都是些什么……是蜉蝣。
确切而言,是一群死去的小蜉蝣的魂魄。
蜉蝣朝生暮死,死后小魂魄一时半会没能散去,还眷恋地飘在水面,这会儿沐浴着月光,全飘起来了。
宋情看着小狐狸举起爪子,心也跟着提起来。
他隐约知道司暮的意思了,若他想得这个法子可行,那小狐狸就能碰到这些蜉蝣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