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那女人口中发出假意敲门的声响,下一秒,那头颅却猛然出现在张清野的脚底,腐烂的面容透过他紧抱着的双臂,一声刺耳惊笑:“你杀了你父亲!!!”
后者猛然翻坐在地,双目瞪圆,止不住颤抖,不停地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杀他……”
直到睁眼才看清,这一间房里天花板上已经挂满了人类被切碎的手足躯体,从墙缝里还有一段段烂肉卡着,继续向内测攀爬,他们扭动着残缺的身躯,盘旋在吊灯上,或者潜伏在衣柜里,一双双眼睛,在黑暗中滴溜溜打转,此处已然成为了人间地狱。
从张燃死后,怨灵纠缠必然会伴随着张清野的余生。
“就是你,张清野,你杀了你父亲,间接害死了即将被复活的徐青!你把一切都毁了!你是罪人!你害死人了!这一切都是你的错!疯子!你就是个疯子!最该死的人就是你啊!”
“我没有杀他们……”低声的呢喃很快被众口指责盖过。
撑起身体,张清野想要出门,那门板也被拉着,身后的鬼怪不停拖拽着他的身体,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尖叫声,张清野拼了命地将他们甩开,身上脸上狼狈不堪,狂奔出门,他真的很想见许相臣一面,已经一无所有了,从杀死张燃的一刻开始,他便孤注一掷,溃烂的痛苦让张清野不停地抓挠着身体,疼,太疼了,挠心挠肺的疼痛,痛彻心扉!
他想见许相臣一面,让他对自己说点什么都好,哪怕不说话,只是带来一点现实的声音都好。
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暴雨,天沉的好像入了夜,雨点打下来刮在脸上,仿若剔骨,平日里最平坦的小路也已经积了深水,变得泥泞不堪,穿过小路时,由于脚下泥渍的吸附力,不仅一次摔落其中,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这茫茫雨幕之中连一位路人也看不见,鬼打墙似得,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一人。
他不停地奔跑,仿佛永远不知道疲惫。
“许相臣!许相臣!!你来见见我罢!”
许相臣说过,在桃源村里说过,他说自己的事就是最重要的事,可是如今,许相臣不在他身边,实在太空洞,太寂寞了。
一刻不停息的奔波,好像能将一切都远远丢开,怨灵紧追不舍,张清野从身后被拽住头发按进水里,狼狈抬头,浑身都湿透了,面色惨白一片,头发一缕一缕黏在脸上。
“你干嘛?”
突然传来的人声:“准备自己淹死自己?”
张清野终于睁开眼睛,面前的人手中提着棒球棍,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人。
“张清野,你爸呢?”
陆丰理本是想带人去张清野家里的。
短短地几次见面,他认识张燃的脸,男人去许相臣家的路上路过了他家,从监控录像里一眼就认出来了,虽然张燃在临走之前已经将现场伪装成了自杀现场,调查结果也是,找不到与其相关的证据,更别说在短时间内找到这个人了,陆丰理觉得不对劲,他对张燃的印象要比其余几人都深,也更加怀疑,带了不少兄弟准备杀过去,他听说埋骨之城杀人不犯法,那一股冲动上来,陆丰理想要给许相臣报仇。
“你怎么一身的血?你爸到底在哪?”
垂着脑袋站在雨中,好像死人一样,张清野已经没有灵魂地开口道:“我把他杀了。”
陆丰理一挑眉头,惊讶地半天没说出话,他也注意到张清野的状态似乎很不好,即使就在他面前,这身体颤抖的频率也已经有些恐怖了,更何况是那一身的溃烂和一双血红的眼睛……
“你什么都知道了?如果这么说,真是张燃干的?”
张清野没再出声,算是默认。
长久的沉默,让对面的人面部不停抽搐,仿佛极力在压制着自己的怒火,陆丰理一拳将张清野打进了水里,没有还手,他拽着他的脑袋将人提起来:“是不是因为你!是不是因为你他才盯上许相臣的?!我早就说过,我早就说话让你离许相臣远一点!我早就说过你会害了他!!你为什么不听,你为什么就是赖着不走!!你就是个灾星!王八蛋!臭狗屎!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张燃说过,不是因为自己。
可面对暴怒的陆丰理,张清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从埋骨之城出来陆丰理比其余两人都更早得知消息,也显得更加疲惫憔悴。
“我想看看他……”
因为身人的话,陆丰理停下手:“看他?你看他还做什么?事到如今你还想怎么样?”张清野还是不抬头,可声音里明显还有一丝希冀:“我已经替他报仇了……”
发了半天的疯,陆丰理好像终于从情绪里冷静下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张清野:“那你是觉得报仇了你们就还有机会?有什么意义吗?”
“你想让许相臣怎么看你?是仇人的儿子,还是自己父亲都可以亲手杀死的怪物?你觉得他有可能接受你这么个人?”
耳朵里头嗡嗡作响,这一系列变故都发生的太快,他甚至都没有仔细想过这些问题,是啊,许相臣知道以后会怎么看他呢?会恨他,还是觉得他疯了?太害怕了,太害怕他的眼神,太害怕他的情绪,害怕被许相臣知道真相,而如今这一切,都被陆丰理拿捏在手里,高傲如张清野,永远胜券在握把持人心,也有如此卑躬屈膝,跪下求人的一天:
“求你,不要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