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惟将终夜长开眼(5)

祁让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又一时没有想通。

只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后,也不再多劝,转而岔开话题,又向他的碗里挑些清爽的菜。

断断续续,他夹什么,另一个人就吃什么,后来自己干脆停了筷子,只饶有兴致的看他慢条斯理又不太情愿的下咽。

到觉得对方再吃该不舒服时,才停下动作。

碗碟之中突然变得干干净净,虞容才后知后觉的觉得不自在,掩饰性的喝了口水。

祁让投喂完成,心情颇好,从宫人递上来的盆中接过毛巾净手,笑着看他:“臣送陛下回寝殿后,再自行返回相府。”

虞容一切随他,弃了龙辇,同他往不远的殿中去走时,身边的人也不再寻些话题主动逗他,只站在他身侧,静静地向前去走。

晚霞转深,渐渐与夜幕交融,叫他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只能跟在这人身后,看他站在众人之间侃侃而谈。

其实他一直不知,对方私下里为什么会和自己一起。

他身后的追随者那么多,或意气相投家世相当,或地位稍低刻意谄媚,而同他一样寡言少语、只单纯的仰慕的人更是多如过江之卿,所以何必要去找一个连下人都不如的低贱皇子。

不过对方不说,他也就不多过问。

因为彼时的祁让,对自己来说,是生活里唯一的盼头,是唯一让自己觉得自己是个人,而不是一个畜生的存在。

直到那天…

对方来找自己,他慌慌张张的出去迎他,手上还沾着一个折辱过自己的太监的血,见他时只敢将手背在身后,然后听他讲要带自己看些新鲜玩意。

那天是中秋节,他没多想,只看他眉眼飞扬就满心欢喜的应下,然后回房中随便翻了一块帕子将手上血迹擦干,又怕被人发现的将帕子藏在了胸口。

笙歌燕舞,纸醉金迷,他看到对方被一个娇柔的小倌缠上时,险些控制不住胸中戾气,当众将那人碰他的手给折断。

可他最终,也什么都没做,只坐在那里眼睁睁的看他与别人调笑。

因为他也低贱,对方如天上皎月,而他如他胸口处藏着的那张帕子。

满身脏污,见不得人。

思绪微微回拢,前面的宫人在尚未暗下的天色中提着暖黄色的灯笼,虞容想起下朝时见到的身影,心念微转,没有像往常一样从不多问对方的决定。

只是语气里仍听不出什么情绪的道:“你觉得顾允安这个人,作为臣子如何?”

祁让怔了一瞬,随后斟酌着答:“他是陛下提拔上来的人,能力和才干都算配位。”

虞容笑了一下,问:“那他的心性呢?”

这简直就是在问对方忠心与否,还是当着他这个反贼头子来问。

要是原主,怕是已经诚惶诚恐,怀疑是哪里出了差错。

祁让突然就懂了旁人对虞容的畏惧。

因为根本摸不准他突然的心思,而一个差错就是人头落地的事。

他想了想,答:“心性不坚,过于贪婪。”

虞容没有答话,过了一会儿,又问:“那朕将他杀了,你觉得如何?”

祁让:“…”

他停了脚步。

虞容见他停下,也转了身,等着他的答案。

祁让捋了下记忆里的朝臣名单,见他不似试探,便答:“户部尚书掌管晋国财权,也负责各地救灾款项的调动,现在这个时候…”

他一顿,反问,“陛下有合适的人选来代替顾允安?”

虞容看了他片刻,随后笑了起来,他道:“没有。”

“不过尚书之位空着,也不是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