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一出名叫“看朱成碧”的戏在长平掀起了波澜,让许多学儒大家和年轻后生争执不下。戏里,先帝的后妃嫁给了先帝的儿子,重新当了一朝皇后。

当时很多人都接受不了,要求官府禁了这场哗众取宠的戏。然而官府不表态,戏名越来越出名,慕名而来的观众越来越多,赚的银子越多,戏班就越不肯放弃演出,导致这场戏热度居高不下。

争议之余,数不胜数的人为她做辩,其中以年轻人为最。

当然,年轻人之中也会有分歧。而官府的人肯定也是不会公开支持的。

“别吵了别吵了,还要不要听我说?”眼见着大家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了,那人不满道。

一桌人终于停止了面红脖子粗的争论:“你说你说。”

“凉王啊,你看他这么年轻,就知道他肯定不会像老学人那么保守。可是请客的主人不知道啊,以为他跟那些死板的官员一样,看不得这种东西,当场大怒,要把戏班子的人都拉去打板子……”

“后来呢?”

“当时,凉王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我也以为他不喜欢呢,都为戏班子的人捏了把汗。谁知正当侍卫要动手时,”见众人屏吸凝神,那人喝口茶,清清嗓子,“凉王忽然出声了,他说——”

“他说什么了?”

一道冷冽好听的声音插了进来。

说故事的人顿时不满了,转过身:“你打断我干什么……”

他的话戛然而止。

鹿冰酝站在他面前,目光慵然,似笑非笑,一身黑金斗篷,肌肤胜雪,轻裘缓带,露出一截子天鹅颈,修长且白。

“鹿、鹿小侯爷,”那人吓得一屁股坐下,“您怎么在这儿?”

站在身后的止善说:“你还没回答我们少爷的问话呢。”

一桌人不约而同咽了咽唾液。

“哦,哦,我说,凉王他说的是,‘不必太过拘泥人伦’。”

这话一出,桌上就有人不同意了,顾不得鹿冰酝在不在场,拍案而起:“堂堂一个王爷,怎么能这样说呢!难道他也支持这种违背天理的做法吗?”

“这怎么违背天理了?又没哪条规定说明不准娶父亲的妻妾啊!历朝历代都有这种秘辛,兄台,眼光放长远宽阔些。现在南风都盛行了,争一个女人而已,有什么好争议的?我还说凉王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呢!”

鹿冰酝一言不发,默默看着他们。

站在他旁边的人头皮发麻:“别说了,小侯爷还在这儿!如果不介意,小侯爷可否赏脸坐下……”

“没这个脸。”

“哎,好,您慢走。”

目送着鹿冰酝上楼的身影,他长长地松了口气。

“我、我刚才有没有说什么对他不敬的话?”那人战战兢兢道。

同桌摇头:“没有。幸好你没有,不然我们都遭殃。”

那人一边喝茶缓气,一边奇怪地想,既然我没有说关于他的话,那我为什么这么害怕?

真是奇了怪了。

扶桑楼。

精致的镂花窗大开着,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炉子上的铜壶咕嘟咕嘟地唱着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