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失态,他一把推开门,没再理会荆梵的呼喊,径自朝外走。
车子疾行,在花店前停下来。
荆念下车,买了一束紫色郁金香,他神思恍惚,连找钱都遗忘,就这么一路开到了凌山墓园。
天气就像感知到了悲伤的情绪,淅淅沥沥下了小雨。他没撑伞,雨滴挂到长睫上,落进眼里,一阵酸涩。
缓缓走至最后一排的尽头处,他停下脚步。
白玉墓碑上没有什么缅怀的语句,只有简单的生卒日月及姓名,甚至没有刻同立碑人的亲属关系,兴许是很久没人祭拜,墓边上杂草横生。
女人的黑白照片也因时间久远,变得些许模糊。
他蹲下身,把花放到碑前,像是自言自语:“今天他问我恨不恨你。”
“我只恨你清醒时给我的那些温暖,叫我如今还放不下,午夜梦回时都是你离开的画面。”
长指拔了几根野草,他继续道:“嫁给他之前你活得恣意,嫁给他之后满身怨气,情情爱爱,值得么?”
雨势变大了些。
他笑笑:“你根本不想留我在这世上,你厌恶生下他的孩子,其实我都知道。”
他站起身:“妈,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
八岁,在母亲离开以后,他渐渐知道了自己的不一样,不喜欢旁人的接触,不喜欢过分亲密的关系,甚至不能很好地融入到人际关系里。
八年的心理疾病抗战过程,在经历过最黑暗的催眠手段后,他逼着自己戴上了面具,表面瞧上去与常人无异,可照镜子时,依然是一具行尸走肉。
没什么东西特别在意,也没什么东西害怕失去。
活着,或者死去,好像并无太多差别。
有时候他开快车,肾上腺素飙升的那一刻,心脏疯狂跳动,才能感受到生命的特征。
陆衍常常喊他参加光怪陆离的派对,各种新奇刺激玩意儿,可看在他眼里,也就那么回事儿。
兴许真的到了药石罔医的程度。
他抬起头,又加深踩了下油门,熟悉的加速度席卷全身,血液沸腾,恍若新生。
墓园周围都是山路,他车速很快,过弯时都没踩刹车。
雨天路滑,有个标志不甚清楚,他没在意,直到断头路贸然出现在眼前,他才急急打了方向盘。
车头擦过岩壁,被撞进去一小块,整个车子重重震了一下,随即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坡道旁。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半晌又低低地笑出声来。
恩,还是怕死,还有得救。
手机在裤兜里响个不停,他没看号码,接起来:“喂,哪位?”
听到对方的声音后,荆念有丝意外,这位诊疗时间按分钟来计算的著名心理医生——eachou竟然没通过助理,亲自来了电话问候。
“荆先生,最近好吗?”沉稳的女音。
他开了免提,重新发动车子,“很好。”
“您父亲付给我一大笔诊疗费,可您迟迟未来复诊,我感到受之有愧。”
他语气回复到吊儿郎当:“你随便给他出份报告得了。”
对方没接话,迅速道:“介意我们现在来做个简单的问答吗?”
“介意。”
“……”
荆念笑起来:“问吧。”
“最近还有做噩梦吗?”
他轻轻嗯了声。
“雷雨天情绪波动强烈吗?”
他皱了下眉:“还好。”
对方立马严肃道:“可以来我这边一趟吗?我后天下午一点有预约空档,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