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点点头,披上大麾,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她跟在杨花身后,七拐八拐出了桑林,眼前一个角门,门外停了辆马车。
上了马车,安静的夜里只有车轱辘压在泥土路上的声音,竹身靠车壁之上,合上双眼,似乎睡了过去。
杨花支着头看着她,病容未消,而今又是满脸倦容,真是一点姿色都无,叹口气,闭目养神去了。
车停下时,杨花立刻睁开双眼,却见竹歪倒在他膝头。竟然真的睡死过去。他伸出手,轻推竹,唤了几声,竹便惊醒过来。
二人下了车,却是到了府的一个角门处,竹把大麾的帽戴上,挡住脸,杨花上前叩门,轻重各三声,门应声而开,富家的手提灯笼,照了照,认出杨花,也不言语,便在前头引路,竹和杨花无声地跟在她后面。
行的片刻,到了一座院落前,见里面黑灯瞎火,竹有些担心地拽了拽杨花的衣襟,杨花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富家的把下人们暂时支走了,无需担心。”
进了门,富家的点了盏灯。识趣地退了出去,杨花对竹点了点头,浅笑道:“我去门外给你守着。”话罢,亦出了房门。
竹端起灯,进了里面的寝房,掀开床幔,见章在床上睡的正香,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薄唇上挑,似做了什么美梦。
竹放下心来,伸出手去拍了拍章。唤道:“爹爹,爹爹。”
却见眼前的俊脸瞬间变形,口歪眼斜,竹一惊,手里的烛台差点落到了章身上,她忙把烛台放到了床头柜上,回过身,章已然认出她来,抽动着手脚,一张嘴使劲的撇着,含含糊糊,反复地念着一个字,竹凝神去听,“竹,竹……”
她抓住章的手,贴近了自己的脸,已是泪流满面,哽咽道:“爹爹,你放心,大姐已经带回来了,医生说,慢慢调养就会好起来的。”
章眼流露出了欣慰之意,他费劲地蠕动双唇,依依呀呀地说个不停,竹难辨其意,急的章满头大汗。竹抽出绣帕,轻轻为他擦起汗,却见他的眼睛努力地向下瞥着。
竹顺着章的视线望去,见他胸前挂了一个小小的锦囊,竹取下后,章明显松了一口气,安静下来,只一双眼睛一直看向竹。
竹心痛莫名,不忍再呆下去,为章盖好被,低声道:“我得走了,日后若有机会再来探望爹爹。”
章合上双眼。眼角缓缓滑出两行清泪,竹紧紧咬住下唇,强忍住泪水,端起烛台,毅然地出了寝房。
坐上马车,竹和杨花一路无言,天色微明时,回到了一品堂之,杨光灰头土脸地先他们一步回来了,竹见状,已知事情无望,叹口气道:“人都回来了吧?”
杨光黯淡的眼睛一亮,沉声道:“二十二个人,全部安然回返。”
竹点了点头,叮嘱道:“好生抚慰,打赏多少就请二哥决定了。”
话罢,实在是精疲力竭,她摇摇晃晃地向自己的寝房行去,在房静坐片刻,想到章昔日里丰神俊朗,而今却成了这副模样,便是一阵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