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房门,隔壁的灶间黑蒙蒙一片,她摸索着开了大门,从外面射进一缕朦胧的光,隐隐看到了灶台,她轻车熟路地抓起一把干燥的稻草,用火石引燃,塞进了灶膛之中,片刻后,熊熊火焰窜出了灶膛,同时出来的还有滚滚白烟,顾二赶紧捂住口鼻,闷声咳了两下,门里已经传来了老娘的骂声:“大早上的就不让人睡个好觉,你个赔钱货,烧个火也烧不好。”
顾二充耳未闻,见火已经烧了起来,一手掀开锅盖,一手抓起旁边的水舀子,又添了一瓢水进去。随后又从米缸里仔细地掏出两把米来,略微淘洗一下,丢进了锅中。
见灶火有些弱了,赶紧又添了两把柴火,她老娘那边已经起身,蓬头垢面打着呵欠出来,见她这副样子,开口就骂:“家里统共就那么点柴,还不知道省着点用,赶紧喂猪去,没听见猪饿的叫唤了。”
顾二不发一词,听话地提起了馊水桶,向着猪圈走去。她人瘦瘦小小,倒是生的一身力气。
等她喂完猪回来,老子娘还有姐姐和妹妹都吃过了饭,她掀开锅盖,见还有点米汤,赶紧舀出来喝了,她娘看到,又忍不住骂她:“饿死鬼投胎啊,这么能吃,家里怎么养的起啊,早晚把你卖了。”
知晓这个女儿一向闷着头做事不吭声,顾家娘子骂了几句也就收了声,回过头来看着大女和三女,一脸得意,大女生的周正,三女生的喜庆,只有二女,一头黄毛稀稀疏疏,眉毛也稀稀疏疏的,眼睛又小,加上口拙舌笨,自幼就不得她喜欢。
顾家娘子给大女整理了下绣花的小褂子,又给三女正了正发上的小娟花,笑着吩咐两个女儿:“等会儿去刘婆婆家可得好生学着针线,将来能不能嫁户好人家靠的就是他了。”
顾家大女十分有姐妹爱的牵着妹妹的手,大力地点了两下头,脆生生地答应着:“知道了,娘。”
送走了两个女儿,顾家娘子转过身来,见到畏畏缩缩的二女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鸡喂了吗?家里的馍馍没有了也不去蒸,你姐妹回来饿了吃什么?!”
顾二顺着她的话一下拿起菜筐,一下又拿起面盆,顾家娘子见她如同无头苍蝇般乱转,心里更生气,直接抓起了笤帚就往顾二身上抽。
顾二也不躲不避,根据以往的经验,越是躲避,落到身上的棍子越多,忍过这一阵子,顾家娘子打的无趣自然就不打了。
她一边顶着打,一边使劲憋着气,肚子鼓鼓的,挨打的时候就不那么疼了。
果然,顾家娘子打上几下,手酸的不行,看着皮糙肉厚的二女,哼哼唧唧地骂道:“你怎么就和你姐姐妹妹差那么多呢,老娘是指望不上你了。赶紧给老娘干活去。”
顾家娘子自顾地进了屋,拿出了镜子细细端详,当年她也是街上难得的美人儿,谁知道高不成低不就,拖到后来年纪大了,只得嫁了个货郎,幸好生了两个有眉眼的女儿,将来嫁两个好女婿,算命的不是都说了么?她有天大的子女福气。
两个女儿自幼就很矜持地养着,还花了一吊大钱,请了算命先生起了两个好名字,顾怜花,顾惜玉,至于老二,哼,那个赔钱货,不配有名字,顾家娘子心口一阵泛堵,索性起了身,摸出荷包,顾货郎其貌不扬,一张嘴巴甜的很,做了许多熟客来,家里的银钱倒还趁手,她盘算着今天割上二两肉,给两个女儿补一补。
顾二见娘出了房门,左右看着没人了,偷偷溜回了房间,三姐妹的房间里却放了两张床,一张上好楠木雕的大床是给顾怜花和顾惜玉的,另外一个木板随意拼凑的小床是她的。
顾二不怕干活,不怕被老娘骂,也不怕挨打,只是羡慕姐姐和妹妹可以出去学针线。
她两只手在破衣服上抹了两下,从床上的针线篓子里摸出姐姐做了一半的荷包,抽出针,回想着姐姐的样子,翘起兰花指,一针扎上,接着拽着针头滑出一条弧线,她做的投入,渐渐开心起来,朦朦胧胧的,这个荷包似乎是她绣的一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尖叫,顾二手一颤,生生扎出了一个血洞来,门口的顾怜花已经冲了过来,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荷包,抓起床上的枕头,没头没脑地向顾二砸了过去:“你个赔钱货,叫你动我的东西,叫你动我的东西……”
顾二看着指头上血流如注,呆立不动,任由胞姐厮打。
没多久,出去厮混的顾家娘子回来了,脑子里还想着方才那个刘牙婆的话,城东边的李府要收丫鬟了,卖身进去包吃住,熬成有品级的大丫鬟还有薪水拿,接着还偷偷摸摸地告诉她,若是能被老爷少爷收了,那可就一步登天了。
这最后一句让顾家娘子砰然心动,她赶紧回家,一路上光琢磨着让那个女儿进李府比较好,老大周正,老三喜气,做个丫鬟倒是绰绰有余,若是叫老爷少爷的看上,怕是有点难度。
顾家娘子刚进门就听到大女儿的谩骂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平日里对顾怜花的教导都白费了,她猛地推开门,见顾家大女还在骂骂咧咧:“叫你动我的针线,叫你动我的荷包……”
她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两只袖子一卷,一手扯住大女的胳膊,一手揪住二女的耳朵,先不满地斥责大女:“你这样子还像是好人家的女儿吗?跟个小泼妇似的,要是被那些三姑六婆看到了,你还要不要嫁人了?!”
顾怜花长这么大,第一次被老娘教训,心中委屈,眼里登时就落了泪:“都是老二,随便动我的东西,要不是我忘了拿绣品回来取,她不知道还要绣多久了,娘你看都绣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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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蒙蒙黑,顾二摸摸索索地穿起她那一身补丁的破衣服,又摸索着下地,蹲下身子,摸了摸,找到自己那双草鞋,小心地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