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冽看着迷茫的小蛮王,无奈地捏捏他鼻尖,让影卫再去请毒医或孙太医。
原来,凌冽午后醒来,就见乌宇恬风整个人揽着他窝在被子外面,小蛮王的呼吸有些重,凌冽唤了两次他都没醒。想着小蛮子又是划船、又是抱着他爬山的,许是累坏了,凌冽便没惊动他,找元宵来一起给他盖上被子。
凌冽实在担心小蛮王风寒,想着风寒之人需饮姜茶发汗,便又给他盖上两层被子。他陪在屋内照料了乌宇恬风一会儿,后就因影十一带着王府密信找来,便离开了树屋。
屋内炭火很旺,乌宇恬风本就被捂得浑身发汗,这会儿脑门烫,也多半是热的。
他一听凌冽要请大夫,还没太明白,只闭上眼睛,亲昵地蹭了蹭凌冽掌心,问道:“哥哥不舒服么?”
他越这样,凌冽越觉得他是烧傻了,说什么都要将乌宇恬风往床上摁。
所以,当孙太医跟着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两人拉拉扯扯、双双挣得面红耳赤的模样——
“哥哥,我真的没病!我这是热的!”
“胡闹!风寒的人都觉得自己浑身滚烫,你在凉水中泡那么久,等大夫看过才知道!”
孙太医捋着胡子,笑着在门口轻咳一声,等凌冽和乌宇恬风双双停手,他才走过去,从药箱中掏出脉枕,给乌宇恬风看了看——
毒医正巧跟着大巫外出寻药,便没有跟着过来。
凌冽喘了一息,同乌宇恬风争执得也累了,便退到一旁,自端起桌上的花草茶来押了一口。瞥眼看见元宵端来的那碗姜茶有些凉了,便吩咐元宵过来重新给乌宇恬风热一热。
而孙太医看过,乌宇恬风身体底子好,半点没有要发病的样子,脸上一坨坨红晕和脖子上的汗水,也多半是热得、挣扎打闹累的,他在心中好笑,摇摇头道:“小殿下没事,您也不必太担心了。”
凌冽松了一口气,正巧看见元宵重新端着姜茶进来,便复问道:“那这姜茶……?”
原本,乌宇恬风体热,本不该多进这些东西。
但孙太医见凌冽实在悬心,加之冬日下凉水确实会叫寒气藏身,老先生想了想,一茶盏也不妨事,便点点头,“用一碗也无妨的。”
听了这话,凌冽便示意元宵将姜茶端给乌宇恬风。
乌宇恬风第二次见这青瓷小碗,之前与元宵推搡间倒忘了,他虽不知里面黄澄澄的液体是什么,但他嗅觉灵敏,第一时间就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子刺鼻的气味儿。
他眉头还未皱起,元宵便双手捧着那托盘过来,小管事是个实诚人,他看了旁边的凌冽一眼,直言道:“这……是王爷专门吩咐我给您煮的。”
听见这个,乌宇恬风的眼睛亮起来,他端起姜茶,“哥哥专门为我准备的?”
凌冽点点头,刚想说点什么,小蛮王就已经豪爽地将那碗东西一饮而尽,可惜姜茶热辣,入口就给他逼红了眼、呛得咳喘连连:“……呜哇!咳咳咳咳,哥哥你给我喝的什么?”
凌冽忍笑,抬手顺他的后背,“姜茶。”
虽然乌宇恬风小时候是个被生母欺负的小可怜,但吃穿度用上并不缺。大巫为人严厉,却也从没让他有过什么大病。热姜茶这样的东西,对小蛮王来说全然陌生。
他抽抽鼻子、眼泪汪汪地,“哥哥你,是不是生气就要把我毒哑啊?”
“……”凌冽弹他脑门一下,“都说是驱寒的。”
乌宇恬风抿抿嘴,眼巴巴地看着凌冽唇瓣。
元宵和孙太医对视一眼,他们都从自家王爷眼中看见流转的情愫,两人摇摇头,各自收拾东西便默默退下。
树屋大门从外面推合的瞬间,乌宇恬风就小狗般呜咽两声,扑上来搂住凌冽狠狠地亲了几大口,他缠着凌冽深深舔吮,只将人口腔里里外外都染上了姜茶味儿,才意犹未尽地放开。
凌冽抹抹嘴,无奈道:“……这是为你好。”
冬日里受寒着凉,流鼻涕不说,也不方便擦身沐浴,捂着厚厚的衣服,浑身上下汗津津、黏糊糊的,那感觉非常难受。凌冽不想小蛮子在年关前遭罪——即便这一切都是他自讨苦吃。
乌宇恬风把玩着凌冽手指,小声道:“恬恬身体好,才不会风寒呢!”
凌冽睨他,“……别骄傲。”
中原有句俗话,大约是说做人不能夸口,尤其是在生病上。
他用另一只手戳了小蛮王一下,“以后可不许这么幼稚了,若真生病了怎么办?”
乌宇恬风瞧着他温柔的眼神,嘴角一扬就露出脸上的梨涡融融,他趴在凌冽的双腿上,偏起头来看凌冽,“真病了,哥哥就要嫌我么?”
“真病了啊?”凌冽垂眸看着绿色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小家伙,笑起来用指尖绕了绕他的卷发,“那也不怕,哥哥照顾你,肯定不让恬恬难受的。”
乌宇恬风这才高兴了,趴在凌冽双腿上哼哼唧唧地撒起娇来。
小蛮子只要对着他,总是孩子气、爱耍赖,外人看起来高高大大、凶神恶煞的一国大王,蹲在他面前就像个只有三四岁的顽童,闹起来要给他编小辫子,高兴了又要扑着他讨亲亲。
凌冽被他闹了一阵,实在不堪其扰,只能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道:“好了,别腻歪了,你坐直了好好收拾收拾、洗把脸,我还有几件事情要同影十一交待。”
乌宇恬风抿抿嘴,不大高兴地搂着他的腰,“哥哥就在这里商量嘛……”
凌冽剩下的,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岁末京中无事,御史中丞舒楚仪出殡后,外戚都无甚异动,文武百官们早早地放还了假,同各地百姓一样在盼着过年。
小皇帝早早向分封在各地的叔伯堂兄弟们分发了年节的赏赐,蜀中的安平郡王、抚州的顺恭郡王等都得到了一份不多不少的封赏。而凌冽作为他的亲皇叔,北宁王府却连一份贺表都没得到。
影十一和元宵几个为此多少有些恼怒,但凌冽却觉得小皇帝本就薄凉,他也不在乎这些。
倒是羽书在信中专门提到,说御史中丞舒楚仪的灵柩,舒家原本想运回他们舒家祖籍的利州安放,但小皇帝和阉党找了不少借口,不是说年节上不便,便是说舒家人要紧、关键时候不能离开京城。
利州在蜀地西北,靠近嘉陵江。
莫怪小皇帝和阉党戒备,就连凌冽心中都存了几分疑窦——若舒楚修“未死”,他这般送灵就大有文章可做。
虽说最终,小皇帝还是允了舒家送灵的请求,但他并没有允许舒家任何人去送,直言他这位“大舅公”是亲人,亲人送葬合该由皇家派队伍护送,便遣了一整支禁军陪舒家南下。
对外,彰显的是皇室待舒家的亲厚,实际上,却是对外戚的防备。
他们互相掣肘,于凌冽来说是好事,他笑笑,没太在意地让影十一将密信存档,然后又念及今岁过年之事——这是他在南境蛮国过的第一个年,他想要同小蛮子好好过。
蜀中几座大城市,腊月里都有热闹的集市,凌冽本打算带着乌宇恬风一道儿去看看,可一想到小蛮子那出挑的外貌,便又觉得不妥——虽然锦朝同蛮国已修“姻亲之好”,但异国大王突然出现在边境上,只怕还是会引起恐慌、叫有心之人挑拨出祸端。
而凌冽自己,也不太适合离开蛮国。
在过年这事上,他存心想给小蛮王惊喜,便一时不能告诉乌宇恬风。于是,凌冽翘起嘴角,故意凑过去在小蛮子的唇瓣上啄吻一口,“恬恬乖,别撒娇。”
乌宇恬风委屈巴巴地盯着他。
凌冽眉目一转,从小蛮子素日半真半假的吃醋中得了启示,故意凑过去咬着他的耳廓悄声道:“恬恬身材好,叫影十一他们平白看去,我也要吃醋的。”
乌宇恬风眨眨眼,终于红着脸放开了他,“那……哥哥早去早回。”
这难得娇羞的模样,触动了凌冽,他嘴角更扬,轻轻地撩了小家伙的下巴一下。
“呜,”乌宇恬风撅起嘴,“霜庭哥哥调戏我!”
凌冽转着轮椅,闻言,回头丢给他一个暧昧的轻笑,“我调戏的自己家小媳妇,不犯法。”
乌宇恬风皱皱鼻子,最后也笑起来,在心底偷偷骂了句“哥哥真坏”后才老实地坐起来,等元宵端着热水进来,帮他梳洗、换衣裳。
而凌冽转着轮椅来到望天树下,忽然想到了法子:他大可列下一张单子交给影十一,让他们这些来去方便的、替他将需要的货物办来。而后,再往蜀中请一位手艺好、口风紧的裁缝师傅,带着时新布料样儿来量体。
按着中原习俗——过年是要穿新衣的,他想给身边人都裁上一身。
影十一听着,细细将王爷的要求铭记于心。
树屋内,乌宇恬风若有所思地看着小元管事进进出出,拎着的铜壶中倒出冒着热气的水,他眉心一跳,绿色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了一抹华光,他站起身来,迅速扑向衣柜底部——
当元宵拎着最后一壶水进来,看见的就是乌宇恬风往自己身上套了四五件厚衣衫,然后还用熊皮褥子将自己整个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紧,屋内的一只炭盆,也被他挪过来,正正搁在了床边。
元宵奇了,“您这是……?”
折腾这么一会儿,乌宇恬风脸颊上已捂出了密密的汗,但他浑不在意,反冲元宵神秘地招了招手。
元宵没多想,乖乖地凑上前。
裹在熊皮褥子里热得大汗淋漓的小蛮王却只压低了声音,支使元宵将两块巾帕丢到烫水中,然后也不拧干,就那么热腾腾、湿漉漉地叠成宽两三寸的布条。
元宵被烫得连连发出“嘶”声,乌宇恬风接过那帕子却直往脑门上按。
“……?!!”元宵吓了一跳,怕他烫着。
乌宇恬风却半点不在乎地裹着厚褥子往后一趟,他顶着高热的帕子,翠绿眼瞳中闪过数抹狡黠的光芒,他撩着嘴角,冲元宵做了个“嘘”的动作。
而后,他捂住脑门,挂着梨涡融融喃喃道:“哥哥说过,会照顾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元宵:您没事吧?!
恬恬: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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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的小阿恬也在为能骗到漂亮哥哥而不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