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不管不顾使出浑身的力气,只管往前跑。
不知跑了多久,跑得他两条腿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袁亮才喘着粗气停下来,侧耳倾听了一下,身后没有任何的声音。应该是将那两个家伙给甩掉了。
感谢黑灯瞎火的,他们也不知道他逃向了哪个方向,这才没追上来。若是白天,他肯定逃不掉。
累得不轻,袁亮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他感觉没那么累了,可凉意又席卷而来,冻得他牙关直打颤。
环胸搓了搓双臂,他爬起来,继续往前走,希望能找到一户人家,取个暖,喝点热水,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不然他再也没有力气了。
到天麻麻亮,两条腿都快走断了,袁亮总算看到了人烟,上前搭话蹭了一顿能照出人影的稀粥,稍稍垫了垫肚子,没那么难受了,袁亮才向这户人家打听这是何处。
老汉笑呵呵地说:“咱们这儿是李子坡,因为李子树多而得名,每逢春天李花盛开,城里好多达官贵人到咱们这儿来赏花呢。”
他这么一说,袁亮就有印象了:“李子坡离匡家庄不远吧!”
老汉诧异地看着他:“公子还知道匡家庄?就在西北三四里远,走路也不过一刻多钟。”
匡正一家就是匡家庄最大的地主。
“我有个朋友家在那边。”袁亮摸了摸鼻子道。
心里却很犹豫要不要去见匡正一,见了又如何解释?
可不去找匡正一,他身上的财物已经全部被那两个绑匪搜刮了去,身无分文,他能去哪儿?而且,曹旺既已对他动了杀心,他肯定不能再回成化县了,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找死。
如今想要活命,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提前去京城,在京城呆几个月,明年直接参加会试,若是中了进士,当了官,曹旺就不敢再对他下手了。而且京城达官贵人众多,曹家能在大同府只手遮天,去了京城却什么都不是,也定然不敢在京城对他下黑手的。
只要到了京城,他就安全了。
而从大同府到京城有好几百里路,在京城住几个月,这些都得花钱,唯今之计,只能找最近的匡正一帮忙,赶在曹家人发现之前,借一笔钱速速上京。
想好了对策,袁亮谢过老汉,直奔匡家庄,敲开了匡正一家的门。
匡正一看到袁亮浑身狼狈,像是从泥土里滚过一样,很是震惊:“袁兄……你,你这是怎么啦?”
袁亮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辞,叹道:“别提了,真是晦气!前日我从家里出发,准备提前去京城租个房子,准备来年的会试,谁料半路遇到劫匪,抢走了我的行李、银钱还有马车。无奈之下,我只得边走边打听,走到李子坡时记起有次喝酒,你提过你家隔壁村种满了李树,一到春天,李花纷扬,宛如下雪,便想到你了,问了村民,一路找了过来。”
匡正一听完他的遭遇,颇为同情:“袁兄受罪了。快快进来,洗澡换身衣服,我再让厨房备些吃的。”
袁亮想拿了钱就赶紧走人,无奈肚子不争气,一听说吃的就咕噜叫了起来。他涨红着脸说:“那我便打扰了。”
“你我朋友,何须如此客气!”匡正一将其领进了客房,又让下人打了热水,拿了衣物过去。
不一会儿,袁亮换完了衣服出来,又变成了那个风头无两的亚元举人老爷,拱手朝匡正一致谢:“多谢匡兄收留,若非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匡正一笑着说:“袁兄客气了,咱们先去饭厅用饭。如今遇到这种事,袁兄有何打算?”
袁亮就等着这句话呢,他道:“前阵子,我与一在京城的同乡写了信,对方说好帮我租房子,若是我不按时去,岂不是毁约背信。故而,我想继续北上,不过身上的财物都被劫匪洗劫一空,因此想向匡兄借一笔路费,等我回来,便还上,有字据为证,匡兄可否行个方便?”
说出这话时,袁亮内心极为自信,他笃定匡正一会借钱给他。不说他们的交情,单论他如今的地位,匡正一也巴不得与他交好才对,又怎会放弃这样一个好机会呢?
果然,匡正一没有拒绝,而是问道:“不知袁兄需要多少银两?”
袁亮正想说话,忽然看到匡府的管家急匆匆地过来:“公子,曹公子派人来了!”
袁亮吓了一跳,脸色隐隐发白。
匡正一没留意到,问管家:“来了几个人?可说有什么事?”
管家不解地说:“来了好几个,都是身强力壮的家丁,说是曹公子有重要的事托付公子。”
袁亮本就心虚,听到好几个年轻强壮的家丁,更是笃定必然是曹旺接到了消息,知道他逃跑了,故而派人到匡府来找他的。
匡正一闻言,侧头对袁亮说:“袁兄先去用饭,我去去便来……袁兄……”
匡正一诧异地看着自己被袁亮拽住的袖子。
袁亮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匡兄,能否将他们给打发了,咱们先聊我的事?”
匡正一疑惑地看着他:“袁兄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白?要不你先去吃饭,吃完我让人准备好银子,一会儿再找找有没有北上的车队,让你跟随商队一起出发,也安全一些。”
话说到这份上,袁亮再坚持不让匡正一去见曹家人就说不过去了。
他只得松手:“多谢匡兄!”
匡正一点头,正想步下台阶去门口,又听一个仆人来报:“公子,曹家人催得急,问咱们有没有见过袁公子?”
说着,眼睛还往袁亮身上瞟。
袁亮如遭雷击,所有的侥幸都飞了。曹家果然是奔着他来的,曹旺见纪天明跑了就想灭他的口,只要他这个做伪证的人一死,线索就全断了,怎么都牵扯不到曹家身上。
不行,他不能让曹旺如意,就是死,他也要拖着曹旺一块儿!
袁亮能对相识多年的好友纪天明下手,本就不是什么善茬。如今见曹家咄咄逼人,他心一横,拉住匡正一:“匡兄,你对曹家说,我不在你府上,一会儿我有件重要的事跟你说。”
匡正一不解地看着他:“你跟曹兄闹了矛盾?”
不然这二人为何一个找,一个避之不及?
见袁亮不说话,匡正一撮合道:“都是多年的朋友了,有什么误会大家坐下来摊开说。这样吧,一会儿我让管家去临仙楼定一桌上好的酒席,再约上曹兄,咱们不醉不归!”
袁亮现在最怕见到的就是曹旺,哪还敢自动送上门。
见现在曹家人在外面等着,匡正一这个迂腐的书呆子又非要做老好人从中调和,不说清楚,今天是别想过关了。
思量再三,他附到匡正一耳边道:“匡兄,曹家要害我,因为我知道天明就是被他们害的,他想灭口。”
匡正一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没瞎说?曹兄怎会是这样的人?”
袁亮道:“匡兄若是不信,进屋听我一一道来。”
匡正一心乱如麻,看了一眼还等着的管家,摆手道:“你去跟他们说我今天身体不适,有什么话跟你交代便是。至于袁……公子,从未来过我们府上。”
管家领命而去。
匡正一这才神色复杂地将袁亮领进了屋,盯着他:“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还有什么瞒着我?曹……他怎么会跟天明的案子有关?”
袁亮痛心疾首地表示:“此事说来话长,曹旺嫉恨天明的才华,又知道钱氏跟天明堂兄有染,便利用天明堂兄做下冤案陷害天明。如此一来,天明锒铛入狱,再也不能参加乡试了。万一事情暴露,也可全部推到天明堂兄身上,是他贪图钱氏美色,觊觎天明家产,设下毒计,跟曹旺半点关系都没有。”
匡正一不是傻子,他一脸阴郁地看着袁亮:“那你呢,你又为何会知道这么多?”
袁亮苦笑一下,将责任全推到了曹旺头上:“正是因为我知晓了他干的好事,他就想杀了我灭口,派人在官道上扮作劫匪,谋财害命,幸亏我命大,逃过这一劫。不曾想,他这么快就找到了匡兄府上。连累匡兄,我心甚是不安!”
啪啪啪!
响亮的巴掌声从内室传来。
袁亮错愕,震惊地望过去:“这……里面还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