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084

护国公、朱强、崔勇等人带着步兵营杀入了皇城。

他们人多,带头的几个又都是经验丰富的将领,很快就将阻拦的西北军打得落花流水,于子时前到达了午门外。

负责看守午门的车广远,他带着人跟步兵营展开了殊死搏杀,但双方兵力实在相差太远,而且皇宫内还有漏网的皇城侍卫结队偷袭,内外夹击,很快他便落于了下风,带的两千多人也死了近一半。

眼看这么下去,宫门要被攻破时,武亲王带着人马赶了过来。

“住手!”喝止住了交战双方,武亲王大剌剌地走了过来。

护国公、朱强、崔勇等人全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兴德帝:“陛下,臣等救驾来迟,让陛下受惊了!”

兴德帝双目含泪,激动得伸出双手,正要开口,就听旁边的武亲王轻飘飘地说:“父皇,该宣旨了!”

兴德帝颤颤地缩回了手,目光渴求地望着护国公等人,对武亲王的这个提议自是百般不情愿。

见他不吭声,武亲王微微一笑,冲后面的士兵轻轻点了点头。下一刻,那把顶在兴德帝背后的尖刀往前推了推,一股刺痛从背心传来,兴德帝双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武亲王伸手扶着他的胳膊,一副关心父亲的好儿子模样:“父皇,您小心些,若是摔着了,儿臣可是会心疼的!”

兴德帝压下心里的恐惧和愤怒,紧抿着压低声音说:“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武亲王垂下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父皇,儿臣什么都没有了,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您就不一样了,只要过了今晚,你还是能锦衣玉食,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所以,你还是顺了儿臣吧,不然,我们就只能同归于尽了。”

“你……你疯了……”兴德帝不敢置信地看着武亲王,这就是一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武亲王讥诮地勾起唇说:“那也是父皇您逼的。父皇,儿臣的耐心有限,你若再不从,儿臣就让你去陪惠妃吧,你不是心疼她吗?”

想起武亲王眼都不眨地砍下了惠妃的小指,兴德帝知道,他不是开玩笑,这个逆子什么都干得出来。

察觉到抵在背后的尖刀又往前推了推,兴德帝闷哼一声,不得不妥协:“孙承罡,传旨!”

已经吓傻了的孙承罡哆哆嗦嗦地接过士兵递来的圣旨,颤抖着念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感龙体不适,精力不济。朕之长子武亲王周平正乃是宗室首嗣,天意所属,堪为大任,今朕决意退位,命周平正继承大宝。卿等好好辅佐,共创大齐盛世,钦此!”

等孙承罡念完,车广远立即带头跪下高呼:“臣等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反观宫门外的护国公等人,一脸怒容,没一个下跪的,明显是不认可这份圣旨。

武亲王锋利的眉毛一扬,怒道:“护国公,朱尚书,你们是准备抗旨吗?”

穆广往前一站,重重地将手里的长矛杵在地上,喝道:“武亲王,你带兵闯入皇城,纵容士兵烧杀抢掠,这份圣旨怎么来的,你心里清楚。陛下乃是你的父亲,正值壮年,身体康健,你却带兵逼宫,威胁陛下退位,如此不忠不义不孝之徒,想让我穆广效忠于你,你是做梦!”

武亲王冷冷一笑:“护国公,别扯什么大旗了,你认可朕,抗旨不尊,可不是为了什么大义,不过是看父皇立了朕,未立你的外孙荣亲王不甘心,故而无诏带兵杀入皇城。乱臣贼子,不忠不义之徒分明是你。谁今日若斩了这个乱臣贼子,奖黄金万两,官升三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别说普通士兵了,便是不少将领一辈子也没见过万两黄金。

察觉到背后传来的粗气声,朱强心头一凛,当即带着亲信将护国公围在最中间。

“武亲王,你为了一己之私,勾结匈奴人,杀良冒功,视天下黎民百姓为刍狗,置家国百姓于不顾,你这种不忠不义之徒,若是登位,怎么对得起西北枉死的数万百姓?”

他当着众多士兵的面,指出了武亲王干的好事。车广远大怒,咆哮道:“朱强,谁不知道你是穆家的走狗,为了维护穆家,竟血口喷人,往陛下泼脏水,污蔑陛下杀害西北百姓,当诛,谁若是杀了朱强,奖黄金千两,官升两级!”

“谁说没有证据的?我将武亲王通敌卖国的人证物证都带来了。”左侧街道上突然传来从一道清朗的声音。

大家循声望去,看到穆兆星带着朝中重臣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这些大臣有的衣冠整齐,穿着朝服,一脸肃穆,宛若是来上朝,还有一些可能是太匆忙,穿着中衣,连脚上的鞋子都穿错了,匆匆跟在队伍中,却一点都不乱。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每个人脸上都一片严肃。

到了近前,大臣们纷纷行礼:“陛下,臣等救驾来迟,让陛下受苦了。”

这些人明显是信了穆家,穆家这个小崽子如此坏事,早知道一并除了。

武亲王怒火攻心,瞥了一眼激动的兴德帝,阴阳怪气地说:“父皇,人都到齐了,您再说一遍您的意思吧,免得诸位大人被穆家给蒙蔽了。”

穆兆星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侧身手一招,义正言辞地说:“武亲王,你通敌叛国,勾结匈奴人,杀良冒功的证人我带了。此人,你可认得!”

最先被推上前的是龚全。

龚全看到对面车广远吃人的目光,立即低下了头。

武亲王不认账:“朕不认识此人,穆兆星,你往朕身上泼污水,以下犯上,其罪当诛,来人,将他拿下!”

面对他的发难,穆兆星表现得异常沉稳,不急不徐地说:“武亲王不认识龚全,龚全倒是认识武亲王。龚全,告诉大家你的身份。”

龚全感受到对面武亲王恨不得撕了他的眼神,垂眸缓缓道:“小人,小人乃是武亲王麾下,西北固原卫的一名千户。兴德十四年参军,在固原卫当兵十一年。固原卫直面匈奴人,每到冬日时常遭受匈奴人的骚扰,苦不堪言,跟小人一同从军的,已消失近半,不是埋骨西北,便是受伤年老归家。小人惶惶不可终日,去年匈奴再度来袭,小人随军奉命与匈奴人作战。匈奴人却绕过了固原卫,南下烧杀抢掠,小人随大军去阻拦,期间屡次跟匈奴人擦肩而过,运气甚好。后来,大军奉命去了洛河,小人见到了此生最难忘的一幕……”

“闭嘴,你休得胡言,往陛下身上泼脏水……”车广远怒喝道。

龚全瑟缩了一下,闭上眼睛,继续说道:“在洛河,将军下令,让我们屠了福泉村等洛河附近的八个村落共计一万多人,将他们丢进了洛河边的万人窟里,上面丢了些匈奴人的尸体,还有些穿着匈奴服装的汉人尸体以及一些匈奴的刀具!当时,小人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直到回京,听说了洛河大捷,小人方才清楚这里面的含义。小人很后悔,无意中做了伤天害理,对不起良心的事,小人心中有愧!”

最后一句明显是他为自己洗白。他若是真的忏悔了,当初就不会想杀人灭口了。

穆兆星继续问道:“军中就没有反抗这道命令的人吗?”

龚全头垂得更低了:“有,但凡有不从者,都被杀了。余下的人,每一个手上都沾着血!”

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不可饶恕的死罪,后来又有大量的封赏奖励赐下,即便个别人心里有愧,也不敢站出来揭露这一切。

问完了他,穆兆星又挥手。很快两个侍卫带着几个穿着破皮袄子,表情沉痛的百姓过来。

“跟大家说说你们的身份!”

最前面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他抹了一把眼泪,伤心地说:“小人是福泉村人氏,因手比较巧,被父母送去了城里的张木匠家做学徒,等到快过年时,小人才返乡。小人用那几个月攒下来的钱,给父亲打了一壶他最喜欢的烧酒,给母亲买了一袋白面,给小妹买了一支绢花,给小弟做了一个木头玩偶,可是等小人带着东西回到家中时,却发现整个村子都空了,地上、墙上到处都是血,小人拼命的呐喊寻找,却一个人都没找到,全村的人都死了,尸体也不见了。小人于是去了隔壁村打听,哪知隔壁村也一个人都没有……”

“小人找了许久,后来听说村子是被匈奴人给屠了。人被杀了,尸体去了哪儿?匈奴人南下是为了抢劫财物和女人,带走我父母弟妹的尸体做什么?小人找不到父母的尸体,心灰意冷,后来听说洛河边有个万人窟,不少失去了亲人的百姓去那里泄愤掘尸。小人也浑浑噩噩地跟在他们的队伍中,准备将这些尸体刨出来挫骨扬灰,不料……却发现了小人母亲的一根木簪。那是小人做了学徒之后,亲手给母亲做的,上面还刻着母亲的姓氏。求求青天大老爷,替小人做主……”

说着,年轻人扑倒在了地上,对着黑暗的夜空,不停地磕头,哭喊。

在场不少官员都被其悲惨的遭遇所触动。

其他几个西北百姓也红着眼睛,不停地擦拭眼泪。

穆兆星死死盯着武亲王,怒斥道:“武亲王,圣上委你重任,你不思君恩,勾结匈奴,残害百姓,还不快束手就擒!”

“胡说八道,这是穆家污蔑朕,休得听他胡言。”武亲王当然是不肯承认的,“朕就知道,大街小巷的流言蜚语是你们穆家搞出来的,你们穆家为了陷害朕,真是煞费苦心啊!”

穆兆星冷冷地盯着他:“武亲王,去年冬天,朝廷拨给你的十万军械,遗失了一万把大刀,两万把□□,都去哪儿了?你若说我们血口喷人,咱们可以让人去挖出洛河旁边万人窟中的尸骨衣服,请大家辨认辨认到底下面埋葬的是匈奴人,还是我大齐的老百姓!”

武亲王说不过穆兆星,而且对方很明显已经掌握了不少证据,连他倒卖武器给匈奴都知道了。武亲王知道,再这么说下去,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是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