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前振奋地说:“不管怎么样,这总是一个希望,我提议,派几队斥候出城,绕过匈奴人跟对方接洽上,打听打听外面的消息。”
被围困了半个多月,如今的宣化城已是一座孤岛,而且是即将粮绝的孤岛,他们急需找到能够提振城中将士、百姓信心的希望!
所以哪怕这个计划很冒险,大家还是同意了。
周嘉荣发现匈奴人变得更狡猾了。
他们扩大了巡逻的范围,让夜晚巡逻站岗的队伍往营地外扩了三十丈左右,如此一来,他们想要不惊动巡逻也守夜的士兵,就没法将挂着火油的竹筒射进营地中。
但若是硬闯,惊动了守卫,派去负责骚扰的士兵风险又会很大。
就在他们左右为难之际,邱良才惊喜地带着一个浑身是血,穿着大齐士兵服饰的人进来:“殿下,我们的人今早巡逻时在五里沟发现了一名斥候,此人受了伤,已经让军医包扎过了,他急于见您,末将就把他带了过来。”
周嘉荣点头,打量着这个约莫二十多岁的斥候,问道:“你是何人?”
斥候扑通一声跪下,痛哭流涕:“殿下,小人乃是廖将军麾下斥候营一名斥候,叫伏牛,昨晚小人等奉将军之名出城越过匈奴人的防线来找援军,不幸遇到了匈奴人的巡逻队,只有小人一人有幸逃了出来!”
总算见到了一名城中出来的人,周嘉荣几人极为振奋,连忙问道:“城中现在是什么情况?”
斥候边哭边说:“城里粮快绝了,还有不少负伤的士兵,情况很不好,殿下,请您速速发兵,去救他们啊,求求你了……”
“不要哭了,你说仔细点。”丁正初皱眉提醒。
斥候详细地将城中的情况一一道来。
听完后,邱良才让人将其带下去养伤,然后叹道:“宣化城中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啊,殿下不能这么一直拖下去了。”
周嘉荣看向丁正初和崔勇:“两位将军怎么看?”
崔勇蹙眉问道:“邱将军,能否说说你们发现此人时的情况?”
邱良才当即领会了他的意思:“崔将军是怀疑此人的身份?发现他时,他腹部中了一刀,很是凶险,再深两寸就会刺破他的内脏。此人身上有我军的佩章,而且说起城内的情况也如数家珍,而且他说话还带着西南口音,我这才信了他。”
“邱将军,城内是什么情况,咱们也无从考证,至于西南口音,雷庆生、屠锐达、俞凯峰当初带兵投敌,他们麾下有说西南口音的士兵也完全有可能,上次穆慎将军便是中了对方的奸计。我也不是怀疑这个人,只是此事干系重大,城中不可能只派出他一人,最后只有他一个人逃脱了,需得小心谨慎,未免中了敌人的奸计。”崔勇说道。
邱良才点头:“崔将军提醒得对,我会派人悄悄盯着他,留意他的一举一动,接触了什么人。”
丁正初叹气:“若是此人完全不可信,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周嘉荣琢磨了一会儿,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道:“今日天气晴朗,能够看到很远,不若派一支队伍去给城里的将士报个信吧。”
无论伏牛所言真假,有一点可以确认,城内的情况肯定很不好,他们得想办法将援军已到,朝廷并未放弃他们的消息传递进城,给守城的将士和百姓增加信心,这样他们才能坚持得更久。
邱良才麾下的守军对当地的地形最熟,便由他们执行。
一队一千人的骑兵扬着大旗,直奔匈奴守卫最弱的南边而去。
宣化南门外是一条大河,虽然河面结了冰,但这么多大军踩在上面也可能将冰块踩踏,若是冰块裂开,人掉进水里,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有这道天堑,南门不是攻城的好地方,匈奴人只是派人守在了南门。
午后,阳光正烈,碧空万里,视线很好。
远远的一队骑兵急速飞来,马蹄声整齐划一,震得地面似乎都在颤抖。
守城的匈奴将领吓了一跳:“快,去通知大王子,须卜庄,你带一队精兵迎敌!”
城楼上的大齐军队也看到了这支突然冒出来的骑兵,连忙让人去通知将军。
但这队骑兵却并未跟匈奴人直面交锋,而是在距匈奴人还有四五百米的时候,骑兵忽地掉头,像来时那么突然,急急忙忙地跑了。
等得到消息的廖安、程前和穆恒跑到城楼上时,这支骑兵已经化为了一个小点,很快就消失在了视野中。
“人呢,怎么这么快就走了?”穆恒懊恼地一拍拳头。
程前询问城楼上的士兵:“你们可看清楚了这支骑兵的规模?他们有什么特征?”
“大概……有几千人吧,特征……哦,对了,他们的旗帜上写着一个非常大的‘周’字。”小将激动地说道。
旁边一个小将跟着补充:“没错,而且好几种颜色,有黑色的、白色的、红色的……还有一个金色的‘周’字。”
“他们这支骑兵带了很多旗帜?”廖安追问道。
小将点头:“将军所说没错,约有上百面吧!”
一队不过上千人的队伍竟然带了这么多面旗帜,而且还是颜色不一的,都写着一个极大的“周”字,这说明了什么?
廖安大喜:“朝廷的援军来了,就是不知道领军的是哪位。朝中可有哪位姓周的名将?”
程前想了想摇头:“没有,南边许安的驻军统帅倒是姓周,但其恐怕还不够担此大任。”
“会不会是皇室中人来了?”穆恒说道。
廖安神情有些激动又有些意外:“若是皇室中人,陛下会派哪位呢?”
说着,他看了一眼穆恒。
穆恒虽是暴脾气但不是没脑子,他也想到是谁了。
陛下不可能派郡王出征,给他们造势做大的机会,最有可能的便是派皇子,如今只有两个皇子,六皇子年纪小,都还没正式当差,陛下不可能派他过来,那只能是三殿下。
可事情到底没确定,穆恒也不好胡言,大剌剌地说:“管他来的是谁呢!朝廷派了援军过来支援咱们这就是好事,通知下去,让全城的将士和百姓也都高兴高兴,朝廷没有放弃咱们,派援军来了,只要我们再坚持坚持,一定能打退匈奴!”
“援军来了,打退匈奴!”士兵们跟着欢呼起来。
在几个将军的有意纵容下,这个消息跟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人尽皆知。
已经快绝望的将士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花,苦苦煎熬的百姓也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城里颓废、沮丧、低沉的气氛一扫而空,士气空前的高涨!
同一时间,周嘉荣等人也在商议对策。
他们已经骚扰了匈奴人的两个大营和粮仓整整八天了,匈奴人已经开始习惯,甚至是麻木了,如今半夜听到躁动,该睡觉的都睡觉,除了守卫和巡逻的士兵,其他人都不会起来了。毕竟这大冬天的,太冷了,睡到一半起来折腾一阵再躺进被窝里,冰冷冰冷的,半夜都捂不热被窝,根本睡不着。谁愿意起来遭这个罪呢?
“匈奴人对晚上的突袭反应越来越习以为常了,而我们的骑兵也熟悉了这片地区,咱们可以动手了。”丁正初提议,他指着地图说,“今晚,由崔将军带领五千骑兵悄悄穿过曹家庄,突袭敌军粮仓。而我们佯装从正面攻击,吸引匈奴军的注意力,给崔将军他们创造撤退的时间。”
顿了一下,他问邱良才:“前几天来的那个伏牛如今状况怎么样?”
邱良才一直派人盯着,回道:“他腹部的伤不深,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这几日,他一直呆在房间中,很老实,鲜少外出。”
丁正初说:“我有个提议,派他回去通知城中守军,就说我们明晚打算攻打匈奴,让他们里应外合配合咱们!若是此人真是城内斥候,定然会将这个消息传回城中,届时程前将军他们可以派出一部分士兵来声援我们,给匈奴军造成更大的压力。若他心怀不轨,定然会将这个消息传给匈奴人,到时候匈奴人会提前防备我们,将重兵抽调来对付,甚至是伏击我们,从而给崔将军创造更有利的机会!”
邱良才闻言沉默了,丁正初的这个提议,看似是两个选择,其实只有一个。伏牛一人,哪怕他真是宣化府派出来斥候,恐怕也没办法逃过匈奴人的眼睛,这次去,十有会落入匈奴人的手中。
丁正初这是让伏牛自投罗网,然后用最真实的反应将“情报”透露给匈奴人。这样匈奴人就会对他们要攻打大营一事深信不疑,进而调兵遣将阻击他们。
若伏牛是自己人,这未免对他太残忍了,他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但从大局来看,丁正初的这个计策非常好,伏牛这环能给计划增加不少的成功率,所以哪怕不忍,他也说不出反对的话。
周嘉荣也明白,但事情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没把匈奴人拖死,倒要把宣化府中四十多万人拖垮。
“事不宜迟,就这么办吧!”
邱良才单独召见了伏牛,先问了问他的身体,又问了他的家里情况和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