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荣一身铠甲,站在固州高高的城墙上,遥望着宣化城的方向。
刘青站在他身后,轻声道:“殿下,斥候刚才来报,匈奴人已经退了,丁将军和邱将军正在带兵回撤!”
周嘉荣轻轻点头。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左右,视线中终于出现了大军的影子。
固州城的士兵高兴地欢呼:“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
周嘉荣迅速下了城楼,在城门口迎接丁正初和邱良才。
等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大军终于到了近前。丁正初和邱良才翻身下马,向周嘉荣跪下行礼:“殿下,我等回来了,幸不负使命!”
“两位将军快快请起!”周嘉荣一手扶一个。
两人乐呵呵地站了起来,虽然一夜未睡,长途奔袭,但两人的精神都极为好。昨晚借着夜色的掩护和火油的阻隔,他们拉着匈奴人像遛狗一样绕了一整夜,狠狠地出了口恶气,现在想来都还很痛快!
士兵们的情绪也一样很高昂,屡吃败仗,被匈奴人压着打,丢失了十几座城池,齐军的士气一直很低落,昨晚虽然没打翻身仗,但好歹摆了匈奴人一道,大家都很高兴。
周嘉荣宣布:“大家辛苦了,城中已经宰杀好了羊肉,大家敞开肚子吃,吃饱了好好休息。你们是大齐的好男儿,我以你们为傲!”
将士兵安顿好后,三人才有空坐下来聊昨晚的突袭。
邱良才苦笑道:“那个伏牛很可能有问题,昨晚咱们在半路上便遇到了匈奴骑兵的拦截,幸亏准备了火油和足够多的弓箭,不然损失就大了。”
“昨晚伤亡多少?”周嘉荣问道。
丁正初脸上的笑容一敛:“经过初步统计,死亡两千三百四十余人,伤四千八百二十余人!”
“让医药院好好给这些伤员治疗,牺牲的士兵名册制好,等战事平息后,好好抚恤他们的家人。”周嘉荣沉痛地说。
丁正初面色一肃道:“是!”
气氛有些沉闷,邱良才岔开了话题,道:“崔将军他们到哪儿了?”
周嘉荣说:“斥候还在打探,再等等吧。”
云通到固州直线距离都有六七十里地,崔勇为了避开匈奴的追兵,肯定要绕道,上百里,一夜奔袭,烧完就回来,应是快了。
到了中午,他们便接到了斥候的消息,崔勇的队伍快回来了。
周嘉荣和邱良才、丁正初连忙出去迎接。
崔勇浑身是血,脸色有些白,头发乱糟糟的,铠甲上也散发着一股血腥味,但精神格外的好,一打照面就给周嘉荣行了个大礼:“殿下,成了!”
周嘉荣双手将其扶了起来,目光落到他还在渗血的胳膊上:“崔将军辛苦了,先让军医把你的伤口处理一下。”
崔勇的胳膊受伤已经十来个时辰了,伤口血肉模糊,有不少污迹,极易感染,军医拿了一个酒囊出来,用布沾了一点白酒,对崔勇说:“将军忍着点,小人给你清洗伤口!”
崔勇不甚在意地说:“来吧,这点痛算什么,匈奴人的弯刀我都不怕!”
但很快他就被打脸了,那酒碰到伤口是真痛啊,钻心的痛,痛得崔勇这样的铁汉脸都扭曲了,若不是碍于先前的海口,估计他这会儿已经一个劲儿叫军医轻点了。
等军医清洗完伤口,他跟受了一场酷刑似的,满头大汗,虚弱地问:“大夫,您这是什么,洗伤口这么疼,就不能换回以前的吗?”
大夫笑了笑说:“这是殿下带来的白酒,消毒效果奇好,用了白酒清洗伤口,伤口感染的几率小多了。虽然很痛,看在这效果甚好的份上,将军忍一忍吧。”
崔勇嗅了嗅:“这味道好浓,我尝尝……”
说着就要伸另外一只手去抢酒囊,大夫赶紧将酒囊捂在怀中:“这酒也不多,都是给伤员消毒用的,将军你不能喝,一口酒说不定就能救一个伤兵的命!”
听说是专门用来消毒的,崔勇摆了摆手:“算了,屈老儿抠搜得很,我不要你的便是。”
“崔将军若是喜欢白酒,等回了京城,我送你两坛!”周嘉荣笑道。
崔勇猛点头:“那就多谢殿下了。”
“崔将军辛苦了,用膳吧!”周嘉荣让刘青传膳,今日吃的是羊肉汤配馍馍,还有两道小菜,大冬天的,吃这个暖和又舒服。
大家吃过了饭,都有些累了,各自回房休息,只留了上午已经睡过的邱良才主持大局。
这一觉便睡到了天快黑,周嘉荣疲惫地揉了揉眼睛,正欲起床,房间的门忽地被推开了,周嘉荣抬头望去,便见刘青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他当即迅速起床,边穿衣服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刘青焦急地说:“刚有斥候来报,匈奴人对宣化府发起了进攻,邱将军请殿下过去商讨对策。”
“好。”周嘉荣迅速系上腰带,大步出了房间,来到议事厅。
邱良才、丁正初和崔勇都已经来了,个个面上急色,一看到周嘉荣连忙迎了上来:“殿下……”
周嘉荣走到上首的位置坐下,镇定地说:“到底什么情况,仔细与我说说。”
邱良才最先得到消息,知道得最清楚:“今天中午,匈奴大军集结了全部兵力突然对宣化城的四个城门同时发起了进攻,战事发生至今,已过去了半天!战况如何,斥候还在打探消息。”
他们离战场太远,因此消息有其滞后性,而且斥候也没办法靠近战场的中心,因为匈奴人的穿着打扮长相都跟齐人有所不同,很难混进去。
周嘉荣沉吟片刻后道:“将斥候都派出去,摸索匈奴大军的兵力分布,还有今天的战况。此事先别通知士兵们,昨晚奔波劳累一夜,大家都很辛苦,让他们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
邱良才知道,匈奴人开始攻城了,他们不可能坐以待毙,驻守在固州的十万大军迟早要派上战场的,忙道:“末将已经派人封锁了消息。”
“很好,诸位将军可有良策?”周嘉荣问道。
沉默片刻,丁正初开了口道:“殿下,此战若想将损耗降到最低,最好的办法便是采用拖字诀,二十万大军,没有食物,匈奴人坚持不了几天。只要三五天内攻不下宣化城,他们就会放弃撤退。唯一的问题便是城中将士能否坚持三五天!”
其实依攻守双方的兵力悬殊,城中守军想要守住三五天并不难。难就难在已经被围困二十来天,城中没什么粮食了,匈奴人发起的这场突袭,可能成为压垮城中将士和居民的最后一根稻草,进而从内部瓦解宣化城的防守。
“殿下,末将恳请出战,带兵支援宣化!”邱良才急切地说道。
周嘉荣看着他说:“此事先缓一缓,朝廷大军肯定是要去支援宣化的,但我们从固州出发,前去宣化有四十余里,在何处安营扎寨,如何防备匈奴人的袭击,这些都要考虑进去,咱们不能将这十万大军置于险地。”
崔勇道:“殿下所言有理。我们的十万大军如今在固州城中,占据了地利优势,易守难攻。但若是十万大军在原野上扎营,没了天然的防护,很容易被匈奴的骑兵突袭,在人数上和行军速度上,咱们并不占优势,宣化府要救,但也不能拿我们十万大军的性命去做这种无谓的牺牲!”
匈奴大军攻城难,但要围攻十万住在在平原上的大军,那便是很轻松的事情了,他们若是贸然将大军迁出固州,无疑是给了匈奴人天大的好机会。而且一旦出城,他们的补给也要成为问题,那么多粮草若是运送到城中,是一项极大的工程,耗时耗力,风险也很大。他们能烧匈奴的粮草,匈奴也一样能盯紧他们的粮草!
但若是不迁出固州,大军每日往返于宣化府和固州之间,两城相隔四十里,来回便是八十里,齐军多步兵,行军速度缓慢,疲于奔命,很容易遭遇到匈奴的伏击。
几人拿出舆图,寻找了宣化城附近适合安营扎寨的地方,但找了许久,都没有很合适的地点。
熬到后半夜,斥候陆续回来报告情况。
晚上光线暗,天气极冷,匈奴人也不是铁打的不用吃饭休息,因此现在已经停止了进攻,双方暂时息战。
昨日匈奴人同时从西门发起了进攻,目前还看不出他们攻击的重点。至于双方的死亡人数,斥候目前也未打探清楚。
邱良才说:“匈奴只有二十万大军,不可能四个门平均分配兵力强攻,定然有所侧重点,他们这么做,是为了迷惑城中守将,让守军分不清楚他们到底打算从那个门攻入城中,只能每个城门都安排不少人守城,从而分散了精力。”
道理大家都懂,但在摸清楚匈奴人的真实意图之前,守军为了不被匈奴攻破城,必定会哪道城门都不放弃的!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大家都有些焦虑。
丁正初又拿了宣化城的舆图,分析四个城门进攻的优劣势:“南门有一条护城河,已经结冰,但如今已经是正月,气温逐渐回暖,护城河的冰块恐怕不能承受大型的撞车、工程车,我认为南门很可能不是其攻城的重点。”
“丁将军所言有理,南门可以暂且排除,余下还有三道城门。”邱良才仔细查看了三座城门的情况,实在找不到能排除某一道门的理由。
周嘉荣道:“目前来看,他们最有可能选择东西北三门中的一道作为突破口。我有个提议,咱们可以反其道而行,派一队精兵,骑兵攻打匈奴人驻守在南门的守军,若是能速战速决,解决了这些人,我们的士兵便可进城,一来能增加城中的守军力量,二来能给城内传递消息鼓舞士气!”
他们人没有匈奴多,又大都是行军速度比较缓慢的步兵,不宜跟匈奴硬碰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