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再也没人敢多言了。
兴德帝一甩袖子离去,继续回了永延殿炼他的金丹。
任凭朝臣们如何上书,他都置之不理。至于堆积的在案头上的奏折,他让蜀王帮忙处理,若有拿不定主意的,再告诉他。
这样虽然还是不怎么上朝,但朝事总算是运转了起来。
兴德帝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后宫不可能不知道。
徐皇后冷眼看着宫中最近的变化,微微一笑说:“没想到老六不显山不露水的,倒是个能干的。”
余嬷嬷看着七皇子蹒跚的脚步,叹道:“这宫里就没一个蠢人。”
“可不是。”徐皇后笑容淡淡的,“今天又有谁求见?”
余嬷嬷道:“兵部尚书的夫人,奴婢已经以娘娘身体不适为由,将其打发了。”
徐皇后脸上的笑容敛去:“他们也想让本宫替孟御史求情?”
余嬷嬷点头:“是啊,还想请娘娘劝劝陛下,国事为重。”
“不是本宫不想帮忙,哎!”徐皇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上次因为永宁的事,她跟兴德帝之间便有了嫌隙,虽然后来她写了好几封认错的信,兴德帝终于松了口,解除了她的禁足。但夫妻俩中间有了这么一道隔阂,关系大不如前了。
尤其是兴德帝最近身体好了许多,经常召后宫美人侍寝,很宠爱两个前年进宫的年轻妃嫔,对她们这些人老珠黄的后妃就越发不重视了,甚至连以前的规矩也打破了。
最近一个月,兴德帝只来了坤宁宫一次,秋水宫也只去了两次。
徐皇后倒不是吃醋。她这把年纪,也不争这些宠爱了,她只想安稳度日,给女儿找一个性情端正,家风清正的驸马便知足了。
只是皇帝的宠爱是这宫中的风向标。
她明显不如以前受兴德帝待见,要想在他面前说上话就更难了。但又不能不说,身为皇后,她有劝谏之职,而且诸位大臣的家眷都求到门上来了,她也不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琢磨了一会儿,徐皇后问道:“最近穆贵妃在做什么?可有受影响?”
余嬷嬷知道她担心什么,笑道:“娘娘无需担忧,穆贵妃整日吃斋念佛,抄写经书,一心盼着太子殿下能够早日平安归来,哪会管这宫中的风吹草动啊。而且她是太子殿下的生母,即便如今宫中有了新宠,宫人们也是不敢怠慢秋水宫的。”
这就是生一个好儿子的好处了。
徐皇后放心了:“那便好,准备一下,待会儿本宫去一趟永延殿。”
余嬷嬷连忙应是。
徐皇后在永延殿外等了一个时辰,兴德帝还是没召见她。
她耐得住性子,安静地站在殿外,脸上的表情平静,不见半丝烦躁和焦虑,倒是孙承罡连跑了几趟,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真心实意地劝道:“皇后娘娘,陛下今日修炼正到了紧要关头,您还是回去,明日再来吧。”
徐皇后站着不动:“无妨,本宫等陛下结束便是。”
这一等等了两个多时辰,兴德帝才终于在永延殿的偏殿召见了徐皇后。
徐皇后已经大半个月没见过兴德帝了,进门行过礼后,徐皇后悄悄观察兴德帝,看起来精神似乎比以前好多了,脸色红润,走路都有力气多了。
莫非这便是金丹的功劳?
难怪陛下如此沉迷于炼丹之术,连朝政都不理了。
也是,即便是坐拥天下的皇帝,也逃不过生老病死,去年陛下身体很不好,受尽了病痛的折磨,如今一下子康健了,谁能抵挡得住这个诱惑?
不过古往今来,多少帝王试图追求长生,最终都以失败告终,这些所谓的金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徐皇后并不打算劝,因为没用,历史上有那么多失败的例子了,不还是一直有帝王沉迷此道吗?其中甚至不乏一些年轻时励精图治的明君。
兴德帝未必不知道这其中的风险,只是心存侥幸罢了。
她微微一笑,专挑皇帝喜欢的说:“几日不见,陛下又康健了不少,龙骧虎步,臣妾甚是开心。”
见她没像那些大臣一样劝他赶走清风道人,兴德帝表情缓和了许多:“让皇后久等了,下次若是过来朕正好在忙,你告诉孙承罡便是,等朕忙完了,自会回你。”
“多谢陛下,臣妾往日没经验,以后便知了。”徐皇后笑盈盈地说。
兴德帝点头,问道:“皇后今日来可是有事?”
徐皇后苦笑道:“陛下,近日好些朝臣的夫人求到坤宁宫,请臣妾替孟御史说说情。”
“怎么,你今天是来替孟正清说情的?”兴德帝放下了茶杯,眼神辨不出喜怒。
徐皇后斟酌了一下说辞道:“陛下,臣妾不是替他说话,臣妾是替陛下不值。陛下辛辛苦苦一十几年,不过是今年身体有些不适,稍微歇息,便被他指着鼻子骂,确实当罚。”
兴德帝重重点头:“还是皇后跟体恤朕,跟朕一条心。”
徐皇后缓缓道:“臣妾与陛下夫妻一体,自是向着陛下。只是陛下也知,这孟正清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性情又固执,一直以诤臣自居,不惧死亡,只想名垂青史,流芳百世,上那名臣录。他若是在天牢中有个万一,倒是如了他的意,只是陛下恐怕要因此背个莫须有的罪名了。陛下可是天上的皓月星辰,怎么能因他区区凡夫俗子而有了污点。依臣妾看,不若将他放出来,派出去做巡按御史,监督各府州县道等衙门,也省得在京城让陛下烦心。”
这是徐皇后想了许久后想到的对策,不然依孟御史固执的性格,恐怕还会触怒皇帝,下次就未必有这么好运了。
兴德帝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颔首道:“还是皇后有办法,就依皇后说的办,孙承罡派人去天牢宣旨。”
孙承罡简直对皇后娘娘佩服得五体投地,皇后娘娘就是会说话。
他高高兴兴地出去宣旨了。
兴德帝又跟皇后聊了一会儿,感觉还是皇后说话最得他的心,他甚至还留了皇后在永延殿用膳。
徐皇后垂下眼睑,轻轻一笑说:“多谢陛下,不过陛下正处于清修的关键时期,臣妾可不敢耽误了陛下。哪日等陛下忙完了,再到坤宁宫坐坐吧,臣妾亲自下厨做陛下喜欢吃的。”
这永延殿的东西她可不敢吃,谁知道都放了些什么。
哪怕是拒绝,她话也说得好听,兴德帝并未动怒,高兴地让人将其送了出去。
回到坤宁宫,徐皇后琢磨了一会儿,让人拿来了纸笔,修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去西北,务必交到太子殿下手中。”
余嬷嬷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次日以采买为借口,拿着牌子出宫,亲自将信交给了信差。
西北,耗时两个月,周嘉荣带着大军,一路向北向西,因为匈奴人已经溃败,叛军又已投降,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便顺利地收复了失地。
但周嘉荣却开心不起来,因为凡是所经过的城池、乡村都遭受了匈奴人的劫掠,留下了战争的创伤。有些遭受了重创的村镇,甚至十室九空,不是被匈奴人杀了,便是搬迁了,偌大的村子只余几户人家。战争虽然过去了,但萧条、恐惧还笼罩在这些历经磨难的百姓心头。
看到这些,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但又无计可施。
周嘉荣能做的便是上书朝廷,免除这些遭受战乱的地方三年田赋,留时间给他们喘息和休养生息。
一路打到肃州,周嘉荣与程前、崔勇胜利会师。
肃州已是西北边疆,再过去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了。
春夏之交,枯萎的草原重新焕发出了勃勃生机,放眼望去,一片碧绿,仿佛一张巨大的绿色地毯铺在地面上,中间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各色小花。
春夏两季的草原,宛如上天恩赐的一颗明珠。
但周嘉荣他们却无心欣赏这美丽的风景,大家坐下来,商量要不要继续往草原挺进,追击匈奴人。
穆恒和崔勇都是主战派:“打,这些匈奴人,不趁机弄死他们,过几年,等他们稍微喘口气,好了伤疤忘了疼,又会来骚扰我们的边关。”
穆慎不同意:“肃州以北,再无城池,后勤补给跟不上,若是深入草原,孤军一支,于我军非常不利,孤军挺进,实乃军之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