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101

宓秀宫中,惠妃听说了今天东北方向六个宫殿发生的事后,脸上露出了扭曲又畅快的笑容。

只是这得意没能维持多久,午时三刻,一群侍卫忽然闯了进来,将他们统统请出去。

惠妃脸上的笑容凝住,连忙给贴身大宫女使了一记眼色。

大宫女笑盈盈地上前,从袖中掏了块金子,不动声色地往那侍卫手中塞:“这位大哥,出了什么事?怎么要让咱们都出去?能不能通融一下,咱们惠妃娘娘什么都没收拾呢。”

侍卫收了金子,又被这么个漂亮温柔的女人热乎乎地看着,头脑发热,支支吾吾的就要阳奉阴违,却听背后传来了孔京的声音:“都愣着干什么?快点。”

那侍卫吓了一跳,赶紧将金子还给了宫女,连忙规规矩矩站在一边。

孔京先呵斥了一顿这些侍卫,然后笑着走到惠妃面前,行礼道:“惠妃娘娘,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惠妃死死绞着手里的帕子,板着脸问道:“孔将军,本宫没犯什么事吧,你们这是干什么?”

孔京不卑不亢地说:“惠妃娘娘,这是圣上的旨意,臣等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娘娘配合!”

惠妃抿着唇,凤眼一挑:“是吗?圣旨呢?陛下为何要让本宫迁出宓秀宫?”

“臣不知,臣只是按令行事,娘娘请……”孔京半句话都不肯透露,态度恭敬中透着强势。

惠妃隐隐有些不安,忿忿地瞪了孔京一眼,长袖一挥:“走!”

宓秀宫的宫女太监皆忐忑地跟着惠妃出了宓秀宫,等在门口。这一幕,与上午秋水宫等被搜何其相似。

惠妃不明白,不是说好东北六宫的吗?怎么火烧到自己这儿来了?

她低垂着眉,心情沉重地等着。

半个时辰后,皇帝明黄色的龙撵出现在了视线中,其后还跟着清风道人、皇后、太子、蜀王等人。

皇帝的轿子一落地,惠妃赶紧带着宫人行礼:“臣妾见过陛下、皇后娘娘。”

“起来吧。”兴德帝揉了揉眉心,坐在轿子上没动,奔波大半天,他身体有些吃不消,干脆不下轿。

惠妃站了起来,拿起手怕边擦眼泪边哭诉,还刻意露出断掉的那节小指:“陛下,不知臣妾犯了什么错,陛下要将搜臣妾的宓秀宫……”

徐皇后浅浅笑道:“惠妃,此事不是针对你,乃是陛下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丢了,正在满宫寻找,本宫的坤宁宫和穆贵妃的秋水宫都搜过了。”

徐皇后就只差没说,皇后和贵妃的寝宫都搜得,你的搜不得?

“原来如此,只是陛下……已经有大半年没来过臣妾的宓秀宫,怎会落在宓秀宫呢,会不会是搞错了?”惠妃幽怨地看着兴德帝说。

兴德帝单手撑着下巴,闭着眼,似乎在养身,听到这话半点反应都没有,惠妃这番表演实属做给了瞎子看。

场面有些尴尬,还是徐皇后解了围:“这就走个过场,每个宫殿都要搜的,早些搜完惠妃也可回宫歇息,动手吧。”

惠妃无话可说,抿唇巴巴地望着兴德帝。

可兴德帝还是不开口,显然是认可了徐皇后的决定。

周嘉荣在后面冷眼看着,这是自去年底周平正逼宫后,他第一次见到惠妃。惠妃以前体态丰满、雍容爱笑,也是宫中的一棵常青树,可现在,她整个人瘦了大一圈,脸上颧骨高高隆起,眼窝深陷,下巴尖尖的,原本很有亲和力的一张脸顿时变得尖刻了许多。

而且那双柔和的眼睛也充满了阴霾,看起来就给人一种不大舒服的感觉。难怪他父皇再也不喜来宓秀宫了呢。当然也可能,正是因为他父皇再也不来,失宠让惠妃的状态越发的不好了。

徐皇后说要搜宫,惠妃虽有些紧张,但却并不是特别怕,看样子是早有防备。

周嘉荣弯了弯唇,嘴角浮现出一抹看好戏的笑容。

旁边的蜀王见了,本已快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站出来道:“父皇,不若请三哥陪我一块儿进去搜吧,将宓秀宫的人也派进去,帮忙收拾这样速度快一些。”

周嘉荣可不想沾这个麻烦,当场拒绝:“六弟,这是惠妃娘娘的寝宫,为兄进去搜恐怕不妥。”

他这样痛快的拒绝让蜀王心里越发的不安,因为今天若是换个位置,蜀王肯定进去紧迫盯人。他怀疑周嘉荣有什么阴谋,正想试探两句却被兴德帝不耐地打断了。

“要去便去,搜吧!”

蜀王不敢再墨迹,怕搜宫的队伍里有周嘉荣的人暗中动手脚,赶紧带着宓秀宫的宫人一块儿进去盯着他们搜宫,以防这里有被周嘉荣买通的太监宫女对宓秀宫下黑手。

搜宫这些人今天已经搜了七座宫殿,连皇后的坤宁宫都搜过了,经验丰富,配合默契,速度也提了上来,一行人进了宓秀宫,分成几队,各搜一处,搜得特别仔细认真。

宓秀宫外,徐皇后双手交握于腹前,心脏扑扑地剧烈跳动,成不成便在此一举了。她悄悄打量了一眼侧边的周嘉荣。

周嘉荣安静地站在一旁,脸上表情淡然,没有担忧也没有喜悦,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徐皇后心里苦笑,她倒不如一个年轻人沉得住气。罢了,嘉荣既然大费周章地提出这一切,想必是有了完全的准备,她就别担心了,静静等着看好戏吧。

想到这里,她抬头瞥了一眼惠妃。

惠妃虽表面镇静,但两只手不停地在缠手里的白色手绢,一条好好的手绢已经被她扭成了麻花。可能惠妃自己都没留意到,她每次紧张的时候就喜欢缠手绢。

外面鸦雀无声,状似平静,但平静的表象下实则暗流涌动。

相较之下,宓秀宫中的动静就要大得多,到处都是翻箱倒柜的声音,因为惠妃位份比较高,蜀王又在这紧迫盯人,搜宫的太监宫女很客气,搜完之后就将东西复原,不敢损坏一物。

寝宫、书房、走廊没一处落下,直到偏殿。

宓秀宫的偏殿中也放着一只脸盆大的香炉,每天都有人擦拭。昨天,惠妃还来上过香,炉里插着三根燃烧完的香,这没什么好查的。

蜀王收回了目光,快搜完了,没任何的发现,看来是虚惊一场。

搜到放香炉的案桌时,宫人照例先翻了翻抽屉,翻完之后,没什么发现,捧起香炉那人似是想起了蜀王在秋水宫倒烟灰的画面,笑了笑说:“蜀王殿下提醒得是,这香炉里还没搜。”

蜀王见了,很是随意地说:“搜吧。”

他母妃昨日才上过香的,这些人不过是想讨好他,也好,每一处都搜过了,到父皇面前,任凭周嘉荣有什么诡计也使不出来。

那宫人殷勤地笑了笑,伸手随意往烟灰里一掏,这一掏不得了,竟摸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宫人连忙将这东西掏了出来。

等看清掏出来的是什么后,那宫人直吓得手一抖,东西掉到了地上,他自己也扑通一声栽倒在地,结结巴巴的,话都说不利索:“这……这……”

大家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到地上躺着一个明黄色的布偶小人,小人头上插了好几根银针。

看到这玩意儿,所有人都吓傻了。

带队搜宫的头领更是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咽了咽口水,然后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边往外跑边大喊:“搜到了,搜到了,陛下……”

发现大事不妙的蜀王想叫都叫不住,他又震惊又害怕,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

正在打瞌睡的兴德帝听到声音错愕地睁开了眼睛,明显很意外。

徐皇后眼睛一亮,下意识地看向周嘉荣。

周嘉荣大睁着眼,似乎也很诧异,怔了片刻,笑呵呵地说:“恭喜父皇,总算找到了父皇遗失的宝贝!”

这宝贝兴德帝恐怕无福消受。

兴德帝明显被噎了一下,但借口是他扯出来的,他也不好辩驳,冷哼一声,直接略过了周嘉荣的话,大步下了轿子,背着手,阴沉着脸往宓秀宫内走去。

惠妃这才反应过来,又惊又怕又不解,连忙匆匆跟了上去。

一行人走进宓秀宫偏殿,偏殿中搜查的宫人瑟瑟发抖地跪了一地,就连蜀王也面色煞白惶恐不安地跪在地上,一见到兴德帝就喊冤:“父皇,父皇,母妃是被冤枉的,肯定是有人想要陷害母妃,请父皇明察!”

兴德帝没搭理他的话,进殿就死死盯着地上那只比巴掌略小的布偶。布偶通体明黄色,胸口用红线绣着“周信”两个大字,那是他的名讳,布偶脑袋上插了好几根发黑的银针,难怪他最近总是头痛呢,敢情是这些银针作祟!

见兴德帝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蜀王两眼发黑,焦急地看向惠妃。